弓弦断裂的脆响在箭楼里炸开，周平的指尖还残留着弓弦崩断时的震颤。他望着断裂处参差不齐的竹纤维，喉结动了动。这根弦他昨夜在灶房借着火折子仔细查看过，竹芯被虫蛀出了拇指长的细缝，表面只是勉强用松脂粘合。李虎贪功换弦时，只图绷得紧，哪里会注意这种细处？
“你他妈找死？”李虎的皮靴重重碾过楼梯，腰间银令牌撞在甲片上叮当作响。他抢过断弦，狠狠地甩在周平胸口，唾沫星子溅到对方补丁摞补丁的衣领上，“这是给镇北军调的精铁弦！断一根老子得拿三个月饷银赔！”
周平弯腰去捡断弦，后背绷得像张弓。他能听见系统在眉心轻响，金色词条正缓缓浮现：【因果词条·明日操练】概率89%→选择失误可换取赵三庇护。
他的指甲掐进掌心，想起昨夜赵三往他碗里塞羊肉时，袖口露出的箭伤——那是三年前替他挡马贼留下的。周平抬起头，声音发颤：“对不住百夫长。小的……小的手劲儿小，拉的时候没控制住……”
“废物！”李虎狠狠踹了一脚木柜，柜里的箭簇哗啦作响。他转身要下楼，楼梯口突然传来粗嗓门：“李百夫长消消气！不就根弦么？俺赵三替这小子赔！”
赵三拎着半坛酒撞进来，酒糟味儿混着羊肉腥气涌进箭楼。他拍着胸脯，胳膊上的肌肉鼓得像铁砣：“俺昨儿杀了头羊，卖羊皮的钱还没花呢，够赔十根弦！”
李虎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目光扫过赵三腰间的短刀——那刀鞘上缠着的红布，是上个月他替李虎挡过马贼的记号。他哼了一声，踹开脚边的断弦：“限你晌午前把弦补上，补不上……”他扫了眼周平，“连你俩一块儿去饲马！”
周平看着李虎的皮靴消失在楼梯口，听见赵三骂骂咧咧蹲下来捡断弦。他摸了摸眉心，那里的词条己经淡去，只余“赵三庇护”几个字在意识里发亮——和他昨夜在系统里推演的一样，赵三的护短，是雁门关最结实的挡箭牌。
深夜的营火熄了，周平缩在草垛里，借着月光翻阅那本磨破边的《雁门戍要》。这是张铁牛走前塞给他的，说“比刀把子还金贵”。泛黄的纸页间突然滑出一片铜绿斑驳的残片，纹章刻着九道螺旋，中心嵌着一颗米粒大的碎玉，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指尖刚碰到纹章，眉心突然发烫。金色词条如潮水般涌来，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武枢印记·残缺】解析完成——持完整印记者可触武枢境门槛。剩余可用次数：0/3。
周平的呼吸陡然粗重，他攥紧纹章，碎玉扎得掌心生疼。父母临死前的喊叫声突然涌进耳朵：“莫要急功！武枢不是能贪的……”可这纹章，分明和母亲临终前攥着的半块玉佩纹路相似。
他抬头望向窗外，月光被云遮住，营外的狼嚎声突然近了。“周平。”冷不丁的声音惊得他手一抖，纹章“当啷”掉在地上。李虎的影子罩住草垛，腰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那是块刻着玄鸟的青玉，和白日里系统标记的“玄天观信物”分毫不差。
“听说你今晚翻了赵三的箭囊。”李虎蹲下来，指尖捏住周平的下巴，“百夫长的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他的拇指碾过周平脸上的泥印，“再敢招惹麻烦，老子让你去饲马棚闻三个月马粪——”他突然笑了，“不过你要是学乖，替老子盯着赵三……”
周平的瞳孔缩了缩，系统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弱点标记·玄天观玉佩】佩戴者易受寒气侵袭，当前目标李虎，体质寒症潜伏期3日。他忙点头，喉结蹭着李虎的拇指：“小的懂，小的就一胆小的，哪敢……”
李虎松开手，玉佩撞在甲片上发出轻响。他转身时，周平瞥见他后颈的冷汗——系统没说错，这百夫长的寒症，怕是比他装的更重。
营外的风突然大了，卷着沙粒打在草席上。周平弯腰捡起纹章，听见老兵们在墙根闲聊：“明儿要下暴雨，这鬼天气，守夜的可遭罪喽……”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鞘里还塞着半块干羊肉——赵三塞的，说“暴雨天扛饿”。
暴雨来得比老兵们说的还急。周平缩在箭楼檐下，雨水顺着草席缝隙劈头盖脸砸下来，浸透了后背的粗布短褐。他望着远处被雨帘模糊的敌楼，喉结动了动——李虎临走前指派他守夜，说是“胆小鬼最适合磨性子”，可此刻他盯着雨幕里摇晃的灯笼，耳中全是系统在意识里的轻响。
“周平！”同守夜的王二柱裹着油布凑过来，鼻息里喷着酒气，“你小子抖什么？这雨虽大，敌骑可不会挑日子——”他突然踹了脚墙根的陶罐，“去把灶房的姜茶端来，老子嗓子都快冻成冰碴了。
“王大哥，小的……小的这身子骨受不住淋，”他缩着脖子，声音比雨声还发颤，“求您让我回营换身干衣裳？就半柱香，回来给您端十碗姜茶！”
王二柱骂骂咧咧挥了挥手，油布在雨中甩出啪嗒声：“滚吧！再磨叽老子拿矛杆子捅你腚！”
周平猫着腰冲进雨幕，他的速度极快，以至于那些飞溅起来的泥点子都来不及躲开，纷纷溅落在他的裤腿上，但他完全顾不得这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那座草棚里。
透过雨幕，他隐约看到草棚里有个影子在晃动，那影子似乎有些站立不稳，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周平的心跳陡然加快，他一边飞奔，一边大声呼喊：“爹！”
然而，当他真正冲进草棚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只见张铁牛正手扶着土炕，身体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他那原本就花白的头发此刻湿漉漉地贴在额角，显得更加憔悴和苍老。而他的左手，正紧紧地捂住心口，指缝间不断有黑红色的鲜血渗出，在他那破旧的衣服上染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平子？”张铁牛艰难地抬起那对浑浊的眼睛，当他看到周平时，嘴角竟然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就说……就说这雨要淋坏姜茶坛子，你怎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他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那口黑血再也憋不住，“噗”的一声喷溅在周平的前襟上，形成了一朵诡异的血花。
周平接住他往下坠的身子，触到那瘦得只剩骨头的脊背，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爹！您这是怎么了？”他声音发颤，指尖按在张铁牛腕间——脉搏乱得像被踩碎的鼓点，“是不是前日替赵三扛粮时伤了？您说过……说过锻体境的身子骨最扛造.....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炸响，周平眼前闪过刺目的金光：【武枢因果·血脉共鸣】触发条件达成（宿主持有武枢残印+关联者濒死）；当前效果：可短暂共享关联者记忆（剩余时长：00:01:30）。
“爹！”周平急得几乎要哭，“您先别说这些，我背您去医馆——”
“来不及了。”张铁牛突然笑了，布满老茧的手抚过周平眉心，“当年你娘……你娘临死前攥着半块玉佩，和这纹章……是一套。她让我告诉你……武枢九鉴……要活……”
话音戛然而止。张铁牛的头重重砸在周平肩头，腕间的脉搏细若游丝。
周平的眼泪混着雨水砸在养父后颈，他颤抖着背起人冲进雨幕。
医馆内，老医正掀开张铁牛的衣襟，镊子夹开凝结的黑血，倒抽一口凉气：“这是玄冰蛇的毒，没解药的！”
周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李虎腰间的玄鸟玉佩，想起白日里系统标记的“玄天观信物”，想起张铁牛咳血时，系统词条里“寒毒”二字刺目的红。
“平子？”张铁牛突然醒了，伸手摸他的脸，“去马厩……我藏了半袋炒米，别让……别让赵三那馋鬼偷了。”
周平用力点头，把脸埋在养父掌心。老医正摇头退到一边，药罐在火上“咕嘟”作响，混着窗外的雨声，像极了他蹲在乱葬岗，听父母咽气时的呜咽。
雨势渐小的时候，周平把张铁牛安置在最暖和的草棚里。他摸出怀里的纹章残片，碎玉在雨过天晴的月光下泛着幽蓝——和系统词条里“武枢残印”的光色分毫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