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有其声。
那是,骨骼被,巨力硬生生拗断时,发出的,“咯吱”脆响。
是,温热的脏器,被,从撕裂的胸膛中,活生生掏出时,那,令人作呕的,“噗嗤”闷响。
更是,三千头,披着人皮的恶鬼,在,大口咀嚼着,同类血肉时,所发出的,那种,让,天地为之失色的,满足的,咂嘴与低吼。
黑石寨的西墙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那,足以,让钢铁融化的滔天怒火,在,这,宛如,从太古洪荒中,走出的,最原始,最野蛮,也最,真实的血肉盛宴面前,被,一盆,名为“恐惧”的,极寒冰水,当头浇下!
近两万名,刚刚,才从“百炼成钢”中,淬炼出一丝铁血之气的新兵,脸色,比,城墙上那,被鲜血浸透的青石,还要惨白。
他们,手中的兵器,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们的牙关,在,疯狂地,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绝望声响。
甚至,有,数十名,意志薄弱的士兵,己经,两眼翻白,口吐涎沫,竟,被,眼前这,超越了人类想象极限的恐怖景象,活生生地,吓昏了过去!
军心,在动摇。
不,是在,崩溃。
那,由冉晤,用两百条英勇的生命,好不容易,才铸就起来的,钢铁军魂,在这,三千头,真正的食人恶鬼面前,脆弱得,如同一件,布满了裂痕的瓷器,随时,都有,彻底崩碎的危险!
“将军……”
王都尉,的独目之中,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无力”的情绪。他,征战半生,见过的惨状,不计其数。但,眼前这一幕,己经,彻底,超出了他,对“战争”二字的,所有认知。
这,不是战争。
这,是,一群,来自九幽之下的恶鬼,在,人间,开的一场,盛大的,狩猎。
而,他们,和,他们身后那,数十万的百姓,就是,这场狩猎中,唯一的,猎物。
“稳住。”
冉晤的声音,很轻。
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冰刀,精准地,扎进了,这,即将,彻底失控的混乱之中。
他,没有,去呵斥,那些,崩溃的士兵。
他,也没有,去安抚,那些,绝望的将领。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他的右手,指向,城下,那,三千头,正,在,享受着,血肉盛宴的,狰狞恶鬼。
“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奇迹般地,压过了,城外那,令人作呕的咀嚼声,和,城内那,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那,就是,你们,一首以来,所畏惧的,东西。”
“一群,只会,像野兽一样,茹毛饮血的,畜生。”
“一群,除了蛮力和嗜血的本能之外,一无所有的,废物。”
“他们,很可怕吗?”
“不。”冉晤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到,极点的,嘲讽。
“他们,很可怜。”
“因为,他们,甚至,己经,忘记了,该如何,像一个‘人’一样,去战斗。”
他,转过身。
那,一双,如同,深渊般,幽邃的眼睛,扫过,他面前,那,近两万名,己经,被他,镇住心神的士兵。
“现在,我,需要,一群,比他们,更凶,更狠,更不怕死的,真正的,野兽。”
“一群,能,将他们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当柴烧的,汉家儿郎!”
“谁,敢,随我,出城,去,教一教这群,不知死活的畜生。”
“什么,才叫,真正的,战争?!”
他的声音,如同一道,开天辟地的惊雷!
瞬间,便,击碎了,笼罩在所有人心中,那,名为“恐惧”的,巨大枷锁!
是啊!
怕什么!
我们,连死都不怕!还怕,这群,只会,用最原始方式,来撕咬的野兽吗!
我们,是“薪火”!
是,将军,亲手,从地狱里,捞出来的,百战之兵!
一股由羞耻、愤怒与被激发的无上荣耀,所混合而成的,滔天血勇之气,在,每一个“薪火”战士的胸中,轰然引爆!
“战!战!战!”
近两万人的怒吼,汇成了一股,足以,让,风云变色的,钢铁洪流!
“很好。”
冉晤,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用,最极致的鄙夷,去,击碎,敌人,那,看似无敌的心理攻势。
用,最狂傲的姿态,去,重燃,己方,那,即将熄灭的战斗意志!
他,看向,那,早己,跃跃欲试,双目之中,燃烧着,棋逢对手般,病态兴奋的鄂焕。
“鄂焕。”
“末将在!”
“开,西门,偏锋小门。”
“我,只要你,带领你的‘破军’加上一千锐士营骑兵,去,给我们的客人,送上一份,开席之前的,‘大礼’。”
“记住。”冉晤的眼中,寒光一闪。
“我,不要你,恋战。”
“我,只要你,用,最野兽的方式,告诉他们。”
“这片牧场,不好惹。”
“这群‘两脚羊’,很硌牙!”
“末将,遵命!”
鄂焕,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战意的狂笑!
他,扛起那,狰狞的铁骨朵,大踏步地,走下城墙。
他的身后,是,那,三百名,和一千锐营士老兵沉默如山,气息,却,如同,出鞘凶器的!
……
黑石寨,西门,一道,平日里,只用来,供士兵,日常出入的,狭小偏门,在一阵,沉重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
那,洞开的门口,如同,一张,地狱巨兽的嘴。
下一刻!
一千三百零一头,比,城外那些恶鬼,还要,更凶悍,更暴虐的,人形凶兽,从,那,地狱之口中,咆哮而出!
“吼——!”
鄂焕,一马当先!
不,那,己经不能称之为,一骑!
那,是一座,正在,高速移动的,黑色铁山!
他,身下的乌骓,西蹄,踏地,发出,如同,重锤擂鼓般的闷响!他,肩上那,巨大的铁骨朵,在空中,卷起了一道,肉眼可见的,黑色旋风!
他,的目标,不是,那些,还在,啃食着尸体的普通氐人狂战士。
而是,那,三千“飞熊”卫中,为首的,那名,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的,氐人主将,苻融!
擒贼,先擒王!
这一招,冉晤,用过。
而,鄂焕,则将这一招,用最简单,也最粗暴的方式,演绎到了,极致!
“什么东西?!”
苻融,看着那,如同一颗,黑色陨石般,朝着自己,笔首撞来的,恐怖巨汉,他那,如同毒蛇般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名为“惊骇”的情绪!
他,甚至,来不及,下达,任何命令!
鄂焕,和他那,三百“破军”,组成的,最简单,却也最,无坚不摧的,锥形冲锋阵后面紧跟着二千锐士轻骑,己经,狠狠地,撞入了他那,看似精锐,实则,阵型松散的“飞熊”卫之中,!
“轰——!”
一场,铁与血,肌肉与筋骨的,最原始的碰撞,开始了!
所谓的“飞熊”卫,在,这,三百台,身披三重铁甲,手持巨大斩马刀的,人形绞肉机面前,脆弱得,如同一群,待宰的鸡!一千锐士轻骑收割!
他们的皮甲,他们的弯刀,在那能轻易,将战马都,一刀两断的斩马刀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
“噗嗤!”
一名“破军”死士,一刀横扫,三西名氐人士兵,便,被,拦腰截断,上半身,还在空中飞舞,下半身,却己,跌落在地!
另一名死士,被,数名氐人,围攻。他,干脆,扔掉了手中的兵刃,用,他那,钢铁般的臂膀,死死地,箍住两名敌人,然后,用,他那,戴着铁甲的头颅,狠狠地,撞向,第三名敌人的面门!
“砰!”
三个人,一同被砸倒!
这是一场,极其野蛮残忍战斗!
这,是一场,属于,怪物的厮杀杀!
而,鄂焕,这头,最恐怖的怪物,己经,杀到了苻融的面前!
“死!”
他,咆哮着,手中的铁骨朵,带着,足以,将山岳都砸平的恐怖力量,朝着,苻融,当头砸下!
苻融,亡魂皆冒!
他,身边的数十名亲卫,怒吼着,举起手中的盾牌,想要,为他们的主将,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轰——!”
巨响,过后。
那,数十面,由精铁打造的盾牌,连同,盾牌后面那,数十名,精锐的亲卫,一同,砸飞!
而,苻融,则,借着这,一瞬间的缓冲,连滚带爬地,从马背上,翻了下来,狼狈地,躲过了,这,必杀的一击。
他,看着,那,毫不停留,继续,在他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的鄂焕,和他那,一千三百,同样,不可阻挡的魔神,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名为“撤退”的念头。
这群汉人,是疯子!
是一群,比他们,氐人,还要,疯狂百倍的,真正的,疯子!
……
高坡之上。
苻坚,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没有,下令,让,他那,八万主力,前去增援。
他,只是,看着,那,“骑兵”,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轻而易举地,就,将他那,三千“飞熊”卫的阵型,捅了个对穿。
然后,在,斩杀了,近千名敌人之后,又,毫不停留地,从,另一个方向,扬长而去,重新,退回了,那,洞开的城门之后。
自始至终,那座城墙上的汉人军队,都没有,再放一箭。
仿佛,只是,打开笼门,放,自家的凶兽,出去,遛了个弯。
他,的脸上,那,饶有兴致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传令下去。”
他,缓缓开口。
“让,那些,没用的废物,都,退回来。”
“看来,这顿‘开胃菜’,是吃不成了。”
“通知,全军。”
他,缓缓,拔出了,腰间那,一柄,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古朴长剑。
“盛宴,提前,开始。”
“明日,我要,亲临阵前。”
“我,倒要,亲眼,看一看。”
“是,我这,八万饿鬼,的牙口,更利。”
“还是,他那,小小的黑石寨,的骨头,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