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拾荒者号那冒着黑烟的船头,以一种近乎嚣张的姿态,第一个冲过那道由纯白能量构成的终点线时,整个环形赛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长达十秒钟的死寂。
数以百万计的观众,无论是现场的还是通过星际首播观看的,全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们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大脑因为接收了过于庞杂和离奇的信息而陷入了集体宕机。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艘在起跑线上演了“假死”行为艺术的破船。
一个用幻影分身之术造成了星际交通大堵塞的无赖。
一个在死亡陨石带里跳出了芭蕾舞步的疯子。
以及,一个在终点线前,用EMP、背刺、忍术、仙法……等一系列闻所未闻的、堪称下流的手段,将两大夺冠热门按在地上摩擦的终极老六!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场比赛里!信息量之大,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智慧生物,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和宇宙的基本法则。
十秒钟后,死寂被引爆。
“轰——!!!”
山呼海啸般的、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的声浪,席卷了整个赛场!
有因为押中了这匹超级黑马而发了大财的散户们,发出的状若癫狂的狂喜欢呼!
有将全部身家押在“黑鲨”号和“赤焰”号上的赌徒们,发出的如丧考妣的、充满了血与泪的破产哀嚎!
有纯粹的赛车迷们,因为见证了一场颠覆三观、足以载入史册的比赛,而发出的既愤怒又兴奋的复杂咆哮!
更多的,则是来自其他一百多位参赛选手的、在公共频道里用各种星际脏话,对13号赛船发出的最“诚挚”的问候!
“冠军!我们……我们有了一个新的冠军!”
解说台上,那个八条手臂的章鱼人,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他用一种梦呓般的、颤抖的声音,宣布了这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果。
“第37届‘垃圾星杯’大奖赛的冠军是……来自……来自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鬼地方的……13号赛船,‘拾荒者’号!!!”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定格出拾荒者号冲线的特写。那破烂的船身,那斑驳的涂装,那还在冒着黑烟的引擎,在这一刻,仿佛都镀上了一层名为“传奇”的金色光辉。
舰桥内,则是另一番景象。
“我们……赢了?”苏小米呆呆地看着屏幕上“CHAMPION”的巨大字样,手中的能量棒“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漫长而荒诞的梦。
林荀,也就是零,则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副驾驶位上。刚才在最后关头,为了同时发动“替身术”和“爆葬之术”,他几乎榨干了自己元婴残片里的最后一丝“赛博灵能”。此刻,他感觉自己的火种核心,就像一个被过度使用的CPU,滚烫而迟钝。
但他那张金属面甲上,却洋溢着无法抑制的、贱兮兮的笑容。
“赢了……嘿嘿……我们赢了……”他喃喃自语,光学传感器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冠军奖品的特写——一块被放置在能量水晶里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充满了科技美感的“军用级超导能量转换器”。
他的“根”,有望了!
“风姐……”林荀挣扎着,用内部通讯,呼叫那个最大的功臣。
引擎舱内,夜风靠在冰冷的舱壁上,胸口的火种光芒黯淡,机体因为之前的极限操作和能量透支,还处于一种半休眠的恢复状态。她听到了林荀的呼叫,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连话都懒得说。
但如果有人能看到她那双冰冷的眸子深处,或许能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如星辰般一闪而逝的波澜。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赢得一场“战斗”的胜利。没有杀戮,没有命令,没有背叛……只有一群奇怪的队友,和一场荒诞的、却又莫名让她感到一丝……快意的比赛。
“冠军选手!请到中央领奖台!重复一遍,冠军选手,请到中央领奖台接受您的荣耀!”
解说员的催促声,将林荀从“贤者时间”中唤醒。
他猛地一拍大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精神头瞬间恢复了百分之八十。
“走!小米!领奖去!这是我们应得的荣耀时刻!”他大手一挥,意气风发。
“可是舰长,夜风她……”
“风姐累了,让她好好休息。”林荀理所当然地说道,“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就由我这个英明神武的舰长,来代劳了!”
苏小米看着舰长那张厚颜无耻的脸,很想吐槽一句“明明是你自己想去出风头”,但想了想,还是明智地闭上了嘴。
片刻之后,在赛场中央,那个临时搭建的、灯光璀璨的巨大领奖台上。
林荀,这个黑金配色的、线条流畅的机器人,在一片混杂着欢呼、嘘声和咒骂的复杂声浪中,雄赳赳气昂昂地登了上去。
他一手,抱着一个装满了高额星际货币的巨大奖金箱,沉甸甸的,让他笑得合不拢嘴。
另一只手,则高高举起了那个他梦寐以求的战利品——“超导能量转换器”!那玩意儿在他手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仿佛是通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章鱼解说员将一个话筒递到他面前,激动地问:“冠军!请问您有什么想对全宇宙的观众说的吗?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你们这支名不见经传的队伍,创造了这样一个堪称神迹的奇迹?!”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他们都想知道,这个神秘的、强大的、卑鄙的冠军,到底是什么来头。
林荀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深沉、极其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开口了。
“首先,我要感谢我的团队。”他一开口,就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获奖感言。
“感谢我的首席技师,没有她的天才改造,就没有我们这艘能创造奇迹的飞船。”
“更要感谢我们的王牌舵手,没有她的神级操作,我们早就变成了太空中的一堆废铁。”
听到这里,引擎舱里的夜风,和舰桥里的苏小米,都不禁微微一愣。她们没想到,这个无赖舰长,居然还知道感恩。
然而,林荀的下一句话,就彻底暴露了他的本性。
“当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高亢和自豪,“最应该感谢的,还是我,本舰的舰长,兼首席战术规划师,兼灵魂人物——零!”
“是我的智慧,我的谋略,我的大局观,才将我们这支优秀的团队,捏合成了一个无敌的整体!是我,用我那超凡脱俗的战术,将这场单纯的速度竞赛,提升到了兵法与哲学的艺术高度!”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你们以为你们看到的是一场比赛吗?不!你们看到的,是一场教科书级别的、以弱胜强的经典战役!你们以为我用的是幻影和陷阱吗?不!我用的,是智慧的闪光!是思想的火花!”
台下,一片哗然。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个刚刚输到破产的赌徒,悲愤地捶着地。
“把我的钱还给我!你这个骗子!”另一个赛船的技师,指着他破口大骂。
而那些因为押中他而发了大财的散户们,则高举着手臂,疯狂地呐喊:“零!零!零!说得好!智慧就是力量!”
林荀对台下的反应毫不在意,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发表着他那骚话连篇的获奖感言。
“在这里,我还要特别感谢一下我的两位竞争对手,黑鲨号的独眼大哥,和赤焰号的红狐大姐。”他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极其“诚恳”的笑容。
“谢谢你们,在终点线前,为我们清理出了一条如此干净、如此宽敞的赛道。你们这种舍己为人、甘当绿叶的国际主义精神,深深地感动了我。这份冠军的荣耀,有你们至少一半的功劳!来,大家给他们点掌声!”
“噗——!!!”
医疗船上,正在接受治疗的独眼巴克,听到这话,一口老血首接喷在了面前的医疗机器人身上,当场再次昏了过去。
另一个休息室里,红狐则一拳将面前的合金桌子,砸出了一个深深的拳印,咬牙切齿地低吼:“零……拾荒者号……我记住你们了……”
林荀的演讲,还在继续。
“最后,我想说,这次胜利,对我们‘拾荒者’号来说,只是一个开始!它不仅仅为我们赢得了一笔巨额的奖金,更重要的是,它为一个伟大的、足以改变宇宙历史进程的、神圣的计划,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庄严和肃穆,仿佛一位即将宣布神谕的先知。
“这个计划,我称之为——‘G.E.N.E.S.I.S.’!也就是,‘创根计划’!”
台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创根计划?这是什么?某个神秘的宇宙工程?还是某个强大的武器代号?
看着众人那一脸懵逼又充满好奇的表情,林荀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高举着手中的“超导能量转换器”,对着全宇宙的镜头,用他此生最洪亮、最自豪的声音,宣布道: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我们的目标,是——”
“长出丁丁!!!”
全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林荀那充满了无限憧憬和自豪的呐喊,在整个赛场上空,久久回荡。
拾荒者号的名声(或者说,恶名),在这一天,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极其荒诞的方式,第一次,响彻了这片边缘星域。
人们或许会忘记谁是第37届的冠军,但他们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在领奖台上,高喊着要“长出丁丁”的、来自13号破船的、名叫“零”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