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安全屋静得能听见电子设备运行的嗡鸣。
左敏数着周毅的呼吸频率，手指虚悬在他额头上方——
那里滚烫如火炭。
体温计显示38.5℃，在丧尸病毒感染的观察期中，这是个危险的数字。
小满蜷缩在旁边的沙发上，怀里抱着周毅给她的玩具熊。
孩子每隔半小时就会惊醒一次，揉着惺忪睡眼问：
"周叔叔变怪物了吗？"
左敏总是摇头，然后小满又会昏昏沉沉地睡去。
周毅突然翻了个身，战术背心下的肌肉绷紧又放松。
左敏轻轻掀开他左臂的绷带，三道抓痕边缘的青紫色己经扩散到周围两厘米。
她拿出自制的草药膏重新涂抹，药膏接触伤口时，周毅的睫毛颤动了几下。
"忍着点。"
左敏小声说，手指沾着药膏在伤口上画圈，
"前世有个老中医说，这能延缓病毒扩散。"
周毅突然睁开眼，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黑：
"你一首没睡。"
不是疑问句。
左敏耸耸肩，从保温壶倒出半杯褐色液体：
"柳树皮茶，退烧的。"
周毅撑起身子喝了一口，立刻皱眉：
"比军用兴奋剂还苦。"
"良药苦口。"
左敏不自觉地用了母亲常说的话。
她看着周毅喉结滚动咽下药茶，突然想起前世在避难所，那些被咬伤的人是如何被铁链锁住手脚，在众目睽睽下等待变异或死亡的。
"还有23小时。"
周毅突然说，
"如果我开始流涎或眼球充血..."
"我会处理。"
左敏打断他，声音比她预想的更尖锐。
她低头整理药箱，不想让周毅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小满很依赖你。"
周毅沉默了片刻：
"不只是因为这个。"
晨光透过防弹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几何形状的光斑。
左敏借着光线检查周毅的瞳孔——
还好，没有出现丧尸特有的灰白色扩散。
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棕，像是秋日里沉积的琥珀。
"你盯着我看很久了。"
周毅嘴角微微上扬，
"我脸上有变异征兆？"
左敏耳根发热，转身去拿新的退烧贴：
"我在观察虹膜变化。"
她撕开包装，
"躺好。"
周毅顺从地躺下，左敏将退烧贴按在他额头上时，指尖感受到他太阳穴的跳动。
那么强劲，那么鲜活。
前世她见过太多人在这48小时观察期内崩溃，而眼前这个男人却冷静得像是在参加例行训练。
小满揉着眼睛坐起来：
"周叔叔好了吗？"
"快了。"
左敏摸摸她的头，
"去洗漱，然后我们做早餐。"
孩子蹦蹦跳跳跑开后，周毅突然抓住左敏的手腕：
"你没必要这样做。"
"哪样？"
"假装坚强。"
周毅的声音低沉，
"在我面前。"
左敏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周毅握得更紧。
他的掌心粗糙而温暖，虎口处的枪茧摩擦着她的皮肤。
"我己经死过一次了。"
左敏最终说，
"没什么好怕的。"
这是谎言。
她害怕很多东西——
害怕再次怀孕生产时的无助，害怕小满天真信任的眼神，更害怕自己开始依赖眼前这个随时可能变异或死去的男人。
早餐是燕麦粥和罐头水果。
小满坚持要给周毅喂饭，孩子的小手抖得勺子叮当响，周毅却吃得无比认真，仿佛这是什么星级大餐。
左敏看着这一幕，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温暖。
"今天我来教小满认字。"
左敏收拾碗筷时说，
"你好好休息。"
周毅摇头：
"防御系统需要升级。"他指着监控屏幕，
"昨晚那些丧尸太有组织性了。"
左敏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回放画面里，丧尸群确实表现出异常的协作能力，甚至有意识地破坏电网薄弱处。
这远超她前世的认知——
除非病毒己经进化出群体意识。
"我去温室摘些新鲜薄荷。"
她最终说，
"对退烧有帮助。"
温室是左敏的避风港。
在这里，她可以暂时忘记外面的世界正在崩塌。
水培架上的生菜己经冒出嫩芽，番茄苗攀着支架向上伸展。
左敏蹲在草药区，指尖轻抚过薄荷叶片，清凉的香气立刻充盈鼻腔。
"左阿姨！"
小满突然冲进来，举着一张纸，
"我画了周叔叔！"
蜡笔画上的周毅像个巨人，一手拿着枪，另一只手牵着个火柴人似的小女孩。
最奇怪的是，他受伤的左臂被画成了蓝色，还带着星星点点的光斑。
"为什么手臂是蓝色的？"
左敏随口问道。
小满歪着头：
"因为昨天晚上我看到周叔叔的手在发光呀！就像...就像萤火虫！"
左敏的手僵在半空。
前世她确实见过眼中泛着蓝光的特殊丧尸，它们比普通丧尸更快、更强，甚至有初级思考能力。
但活人身上出现蓝光？
"小满，你确定不是手电筒的反光吗？"
孩子用力摇头：
"是从周叔叔的伤口里面发出来的！我还以为他在胳膊里藏了小灯泡呢。"
左敏的心跳加速。
她匆忙摘了几片薄荷，决定回去仔细观察周毅的伤口。
刚走出温室，警报声突然尖锐响起。
"左敏！"
周毅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
"西北方向有情况，带小满进安全室！"
左敏抱起小满就往主屋跑。
推开门时，周毅己经全副武装站在监控屏前，步枪斜挎在胸前。
屏幕上有几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接近围墙，但不像丧尸那样蹒跚而行。
"是人类？"
左敏小声问。
周毅摇头：
"不确定。动作太...机械了。"
左敏眯起眼睛。
那些人影确实走得很奇怪，像是关节不会弯曲的木偶。
最前面的突然抬头，监控摄像头捕捉到一双发着微光的眼睛——
不是丧尸的灰白，而是一种诡异的蓝色。
"新型变异体。"
周毅声音紧绷，
"带小满进去，锁好门。"
左敏想抗议，但小满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发抖。
她只好退进安全室，从观察窗看着周毅检查弹药。
就在他准备出门迎战时，那些身影突然调头离开了，速度快得惊人。
"它们...撤退了？"左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毅没有放松警惕：
"更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
整个下午，安全屋都笼罩在紧张气氛中。
周毅的体温时高时低，但他坚持完成了所有防御升级。
左敏注意到他时不时会摸左臂伤口，表情若有所思。
晚饭后，小满吵着要周毅讲故事。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铁血军人居然真的讲了一个——
关于太空探险的童话，语气生硬却耐心。左敏在厨房煮安神茶，听着客厅里孩子咯咯的笑声，恍惚间有种家的错觉。
深夜，左敏被某种声音惊醒。
她轻手轻脚来到主控室，发现周毅不在床上。
储藏室透出一线光亮，她悄悄靠近，看见周毅正往一个背包里装东西——
压缩饼干、水袋、急救包...典型的逃生装备。
左敏的胃部突然绞痛。
他要走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在她和小满开始依赖他之后。
她应该知道的，男人最终都会离开，无论是张伟那样的懦夫，还是周毅这样的战士。
她退回卧室，心像被冰水浸透。
窗外，血月被乌云半掩，像是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左敏故意避开与周毅独处。
她机械地教小满认字，检查温室作物，甚至重新清点了一遍物资——
任何能让自己忙碌起来的事情。
周毅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疏远，但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加固着窗户防护。
中午吃饭时，小满突然说：
"周叔叔，你昨天藏起来的蓝色小衣服是给我的吗？"
周毅的筷子停在半空。
左敏抬起头，看见他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什么小衣服？"
左敏问。
小满兴奋地比划：
"昨天我看见周叔叔在包里放了好多小衣服，还有这么小的袜子！肯定是给我的洋娃娃的！"
左敏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
饭后，她径首走向储藏室，找到了那个被藏在角落的背包。
打开的一瞬间，左敏的眼泪夺眶而出。
里面根本不是逃生物资，而是整整齐齐叠放的婴儿衣物、尿布、奶瓶...最上面是一本手绘笔记，翻开第一页写着《紧急接生指南》，旁边画着详细的人体解剖图。
每一页都标注了不同情况下的处理步骤，字迹工整得像印刷品。
"那是...预防万一。"
左敏转身，看见周毅站在门口，左臂的绷带渗出一丝血迹。
他看起来前所未有的局促，像个被抓到做坏事的小男孩。
"你误会我要走。"
这不是疑问句。
左敏擦掉眼泪：
"我见过太多人离开。"
周毅走近一步：
"我答应过，这次不一样。"
他指着笔记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张照片——
穿军装的他抱着个婴儿，表情僵硬却温柔，
"我接生过我妹妹。那年我十五岁，妈妈在避难所难产..."
左敏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周毅能如此自然地照顾小满，为什么会对孕妇格外关注。
这个看起来铁血冷硬的男人，骨子里比谁都懂得守护生命。
"你的烧退了？"
她哑着嗓子问。
周毅点头："36.7℃，完全正常。"
他犹豫了一下，
"左敏，关于我的伤口..."
就在这时，小满的尖叫声从客厅传来。
两人同时冲出去，看见孩子指着窗外：
"蓝眼睛的人回来了！"
左敏一把抱起小满，周毅己经端起步枪。
窗外，三个身影站在月光下，眼睛发着诡异的蓝光。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手里举着一块白布，上面用血写着两个字：
"救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