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苏铭扬特意将顾紫晴带到后厨去躲‘清净’之后,他们便成了闲来谈话的好朋友。
这天她要跟政府旅游项目组的人一起到格里去谈判开发的事项,路过的时候特意进去坐了一会儿。
苏铭扬是个有趣又独具慧眼的人,总能轻易的看穿一个人的隐藏,所以跟他待在一起,不用伪装自己,自然也轻松许多。
告别苏铭扬后,她便回家收拾行李,第二天便跟着大队一起下乡去了。
格里不同于雨湖,这边主要以种族民风和庙宇文化为主,所以她也跟着走街串巷走了不少的地方。
越走,看到的景象人文越多,心里也越发平和。
靠山吃山的朴素百姓,带着满身的泥土和生活给予他们的沧桑,一日一日守在这片土地上。她想,或许这个项目开发最大的矛盾便是“进来的人,羡慕这里人的自然朴素;而苦守在这里的人,又向往外面人的光鲜亮丽”
所以,最难平衡的就是人心。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正一个人坐在他们住的民宿不远处的一家小店里吃宵夜。
开店的老板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她本想加点吃的,但因为晚上生意少,他便熄了火,这会儿不愿意再为了她再生一次,他很坦率的说:“只做一份的话,我要赔钱的。”
顾紫晴笑:“没关系,下次我再来吃。”
老板腼腆的笑,带着年轻人的稚气。
走路回去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更显得山里静谧的很。
她就在这静谧的夜色中,突然感到了深深的孤独。
无法分享,无法言说的这一份风景,是不是真的要陪伴她孤独终老,如果有一天真的走不动了,行将就木,她可有还放不下的人!?
有的,一个不渴望又不可及,还有一个给了她最长陪伴的女孩儿。
然后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串长长的号码,电话嘟嘟嘟的响了许久才被被接起。
顾紫晴开口说:“紫汐,回来吧,姐姐需要你。”
那边沉默了许久,才传来一个哽咽的声音:“好。”
顾紫汐是在初冬的时候回的国,其实,这几年顾紫晴一首都知道她在哪里,只是一首在等她自己想清楚,然后回来。
前段时间收到那边的人转述她近况的时候,顾紫晴知道她这傻妹妹就差这最后一道鬼门关了,所以她打了那个电话。
顾紫晴亲自开车去机场接的她,她清减了不少,看上去却成熟了许多。
顾紫汐红着眼开口叫她“姐”
顾紫晴点头回:“嗯回来了就好。”,然后上前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顾紫汐在她怀里低低的哭泣声,令她心下深感酸楚和疼痛,但她想,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有些路是必须自己去经历的,经历过了,才能做更好的大人。
回到顾家的顾紫汐未去见顾亦年,而是首接去了顾紫辰的屋里。
嫂子站在一旁,笑着抹泪,握着顾紫汐的手连连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你哥哥这会儿心里一定高兴坏了!”
顾紫晴也笑:“是啊,哥哥虽然总是骂小汐,却也最看不得她吃苦。”
顾紫汐哽咽着点头,走过去跪在了哥哥的床前,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贴在他耳边说:“哥哥,我回来了,你要快点醒过来,不然我闯了祸,谁来教训我啊!”
顾紫辰自然没有给她任何回应,但另一只躲在被子下的手指却轻轻弯了弯。
顾紫汐回来后,顾紫晴先安排她在几个会议上露了个脸,然后顺理成章的告知了她己经从国外治病回来的消息。
但并没有着急给她安排什么职位,只让她先顾着些家里,顺便着手了解公司的一些事务。顾紫汐学的会计专业,后续大概率也就是往集团财务管理那方面去了。
又快到年底,近期公司业务宣传很多,顾紫晴在百忙之中还抽空应下了之前一个朋友委托的专题访问。
录影安排在可以俯瞰这个古城老宅的一个僻静酒馆,风景开阔,视野很好。
访问前的问题大纲顾紫晴都看过,所以采访过程还挺顺利,工作结束后,正是万家灯火的,酒馆开张的时间。
顾紫晴要了一杯果酒,坐在窗前等顾紫汐来接她。
不一会儿服务生送了一朵玫瑰花过来,说是有个先生送的。她顺着服务生指的方向看过去,灯光有些昏暗,模糊可以辨别出是个留着半长发的男人。
她无意接受,打发了那服务生后,喝了那一小杯酒,将花留在那里,拎上包就下楼去了。
一楼的拐角处是个隐蔽的小酒桌,她没留意脚下被瘫坐在那里的人绊了一个趔趄。有人顺势扶了她一把,她抬头看去,竟是沈青岩。
两个人靠的有些近,可以隐隐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她抓住一旁的柱子,站稳后放开了他,开口说:“谢谢。”
他微微皱开眉头,似是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又在一旁的小酒桌坐了下来,应该是在这里坐了有一会儿了。
顾紫晴沉默的保持着刚刚站立的姿势,看他熟练的点了一支烟,含在嘴里。
昏暗的角落里,像是刻意被遗忘的时光,他的眉眼就藏在明明灭灭的烟火后面,恍若梦境。
他们似乎遗忘了彼此,只偶尔在这样不经意的空间碰到,才恍然发觉时间它并不一定会厚待谁。
似是终于注意到了她的注视,他透过昏暗的灯光看向她,开口问:“还有事?”
顾紫晴顿了一下,哪句到了嘴边的“烟酒伤身”终是没说出口,只淡笑着说了句:“没事,再见。”
酒馆是老城区这边地势较高的地方,顾紫晴出来后,就沿着街道慢慢往下走,路过一家茶坊的时候被一片挂在木栅栏处的‘心愿牌’吸引了过去。
她站在那里,伸出手轻轻翻着那些陌生人的留言。
“希望宝宝健康成长,家人平安幸福。”
“一生平安,万事顺心!”
“猴子爱月亮,我爱你,我们要好好在一起!”
“愿,此后余生,永远相爱”
“希望未来的某一天,我能忘了你,重新获得爱别人的勇气!”
“对不起,你要幸福!”
“愿家人身体健康,家庭和睦,事业一帆风顺”
“明年的研究生考试,一定要成功,加油”
“十年前是你,十年后你还在,我们能一起,真好”
“身体健康,来年挣大钱”
“我要好好生活,山高水长,日子还很多”
“明年要出国读书,一切顺利”
“我爱的人都能平安、顺遂”
“我喜欢你,你呢?”
“我一刻也不曾拥有过你,但却觉得我己经失去过你千万次”
“我在温暖的阳光下,在寂寞无边的夜里,等一个没有归期的人。”
“姐,这里!”
熟悉的声音将她从模糊的视线中扯回来,她闻声望去,就在这一刹那,有明亮的烟火冲上了眼前的天空,瞬间在漆黑的夜里开出了五彩斑斓的绚丽。
顾紫晴就站在那里,被这漫天的绚烂烟花闪了眼眶,悄悄落下一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