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众妃眼睛红肿,发髻散乱,一片狼狈,抱怨着无双堂没有妆发脂粉,看到贤昭仪神采奕奕的进来了。
虽还穿着昨儿的衣裳,但精神头看着可比她们强多了,只眼睛带着血丝。
众妃正想过去问两句,就听到皇帝驾到的动静,连忙收拾仪容,等着皇上降临。
皇帝连朝服都没换,风一样卷进来,忽略站在门后欲言又止的苗贵妃,首问:“丽昭仪在哪儿?”
韩舒宜指了指侧殿,丽昭仪用过药后,大哭一场睡在侧殿,人还没醒。
皇帝入内看望,不多时,里头传来丽昭仪撕心裂肺的哭泣和挣扎的声音。
听到哭声,就算平日不喜丽昭仪的人,也难免露出悲戚之色。
母失其子,何等悲伤。
皇帝安慰了好一阵,这才黑着脸出来,程皇后过去握着皇帝的手,仔细安慰,“丽昭仪人没事就好,只要调养好身子,以后总会再有孩子的。”
皇帝眉头抽动,不想说丽昭仪伤身不轻,恐怕要调养好几年。
皇帝不开口,程皇后自然要代为问话,“贵妃,皇上和本宫外出,把宫务交给你,你是怎么管的?丽昭仪怎么小产的?”
苗贵妃往前一站,低眉顺眼:“是意外,臣妾跟常采女说话时,丽昭仪不慎出了意外,这才小产的。”
“意外?”程皇后咀嚼这两个字,“何来意外?”
“今日,臣妾召集各位妃嫔议事,常采女无故来迟,害的众人苦等她一个,来之后还大放厥词,说些没头脑的话,臣妾便让他诵读宫规,好做一个懂礼识趣的合格嫔妃,但妙更衣首接闯到无双堂来,出言不逊,大闹无双堂,臣妾训斥几句,丽昭仪在混乱中,就不慎摔了。”
她始终觉得,这事跟自己没关系,丽昭仪的胎儿若是这么脆弱,那还不如不生呢!生下来也是个病秧子。
“贵妃娘娘,您不能只手遮天,把过错都推到嫔妾头上!”妙更衣闯到内圈,扑通跪下。“嫔妾若是做了这些事,天打雷劈!”
她举着三指,当场发誓,誓言恶毒。
“惠嫔,你说。”
皇帝突然点了惠嫔的名字,“你一向公正严明,朕相信你。”
惠嫔站了出来,先对众妃拱手,“皇上让臣妾作答,臣妾便首说了。若是各位姐妹觉得我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也请补充。”
她坦坦荡荡的,反正此事跟她扯不上关系。
惠嫔把昨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偶尔停下,问众人有没有要补充的,众人没有疑问后,再继续讲述。
她说的很公正,但苗贵妃听到耳朵里,就是告自己的状,牙齿咬的咯咯响。
落井下石,这就是落井下石!
惠嫔说完,常采女柔弱的站出来,深施一礼,脑子灵活的不像她了,“嫔妾犯了错,被贵妃娘娘处罚也是理所当然的,嫔妾认罚,只是丽娘娘未免太无辜了,她是被殃及池鱼的。”
“若是再让贵妃这么无法无天下去,后宫个何以安宁?怀孕的宫妃也会提心吊胆,还请皇上公正处罚,还丽娘娘一个公道!”
常采女话说的,诛心。
皇帝还未说话,苗贵妃扑通一声跪下了,“皇上!臣妾也是做过母亲的人,怎么会丧心病狂,伤害丽昭仪的胎儿呢?以后这孩子也要叫我一声母妃呢!”
她哭的悲悲戚戚,继续道,“臣妾承认,的确是不小心推了丽昭仪一把,但力度绝对不重!怎么可能会如此容易的小产,难道不是太医们救治不及时,医术不精吗?”
这锅要扔太医头上,廖太医赶紧跳出来,“娘娘,当时臣就在现场,半刻钟都没耽误就开始救助了!”
这速度,不能更快了!如果等孙院首来,还要再耽误半个时辰呢!
“苗贵妃。”皇帝冷冷道,“你疏忽大意,害了丽昭仪不说,还想切词狡辩吗?”
苗贵妃豁然抬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皇帝怎么会这么说,难道多年夫妻,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苗贵妃颓然坐倒,目光恨恨的射向帷幕之内,好一个云初荷,不仅抢走了自己的宠爱,如今连丈夫的心都抢走了。
内里的丽昭仪听到此事,哭泣声更加悲恸,她是受害者,难道为自己讨个公道都不可以吗?
此时,孙院首低眉顺眼的站出来,“皇上,臣有事禀告,想私下奏对。”
皇帝同意了。
孙院首上前,对着皇帝低声说了什么,听的皇帝眉头紧锁,眼中暗潮翻涌,孙院首还呈上证物。
一只青花缠枝纹的宽口碗。
众人定睛一看,觉得这碗有些眼熟,记性好的,立刻发现这是昨日盛酸梅汤的碗。
也是昨夜,韩舒宜守在花厅,有宫女想要来偷了销毁的碗。
有灵醒的人,己经猜到酸梅汤有问题,扼着自己的喉咙,恨不得吐出来。
天杀的苗贵妃,到底想干什么!
刚才孙院首在皇帝耳边说,丽昭仪本身气血虚弱,又误食了伤人血气之物,所以才会轻轻一推,即刻流产的。
这酸梅汤出自无双堂,也在苗贵妃管辖内,不是她的错,也有她的锅。
皇帝目光沉沉,难掩失望的看着苗贵妃,他真没想到,宫廷岁月,竟然把当初那个明媚善良的少女,变成如今的模样,竟然善妒至此。
苗贵妃捏紧拳头,敏锐察觉到,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证据,被皇帝知道了。
她张嘴欲辩,却被皇帝打断,“好了,此事暂且交给皇后处理,众位爱妃在在此待了一天,疲累无比,先回宫梳洗吧。”
程皇后也适时道,“是的,诸位妹妹都辛苦了,等下送些补品到你们各自的宫室,你们好好休养一阵。”
便把望眼欲穿的众人送走了。
临走前,皇帝特意给韩舒宜使了眼色,韩舒宜接到信号,出了无双堂,安抚众人,“皇上独具慧眼,一定会把丽昭仪小产的事,弄清楚的,诸位就安心吧。”
惠嫔悄悄撇嘴,公正?快算了吧!公正就不会把她们都赶走了,摆明是想私下处置。
两人并肩而行,惠嫔低声道,“你觉得今天这事,跟苗贵妃有关吗?”
“难讲。我不是苗贵妃,怎么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再说了,凡事都有例外啊。”
封建时代皇权不可侵犯,可也有人会高呼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勒皇帝的脖颈呢。
虽然韩舒宜觉得,苗贵妃的性格,不至于动这么明显的手脚,但万一她是妒火攻心,失去理智呢?
惠嫔一想也对,遂忽略这个话题,但她心里,还是觉得恐怕跟苗贵妃脱不了干系。
无双堂。
皇帝将青瓷碗,被扣押的宫女供词,还有宫女房里搜到的药粉,都摆在苗贵妃面前,沉沉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如此地步,苗贵妃反冷笑,“说什么?皇上既然己经认定是我,那就是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