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迹深处的低语
嬴政的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在甬道里回荡，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串转瞬即逝的涟漪。队员们的呼吸声被厚重的防护服过滤成均匀的嘶鸣，头盔侧面的探照灯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照亮了那些嵌在岩层里的未知金属——它们泛着幽蓝的冷光，像某种巨型生物褪下的鳞片。
“能量读数又涨了三个单位。”小赵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滋滋声，“这地方不对劲，比地面上那些生物活跃区的能量场强十倍。”
嬴政抬手按了按头盔侧面的传感器，全息屏上跳动的绿色波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密集。他想起三天前在基地看到的卫星图像：亚马逊盆地中央突然出现的巨型漩涡状能量场，以及从能量场边缘涌出的那些形似蜥蜴却长着膜翼的生物——它们撕碎了三支勘探队的防护服，用带倒钩的尾椎骨刺穿了装甲板，就像戳破一张纸那么容易。
“保持警戒间距。”嬴政调整了腰间战术匕首的角度，金属柄在探照灯下泛出冷光，“小李，把你的光谱分析仪对准墙面。”
小李的动作总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毛躁，他几乎是小跑着冲到岩壁前，探照灯的光束扫过那些流淌着微光的纹路。图案像是用某种发光汁液绘制的，线条时而扭曲如蛇，时而舒展如翼，在黑暗中缓缓流转，仿佛活物。当他的指尖距离岩壁还有三厘米时，那些纹路突然炸开刺目的白光。
“小心！”小张的警告声刚响起，小李己经被一团半透明的光茧包裹。他惊恐地挥舞着手臂，却发现那层光膜柔软得像天鹅绒，非但没有灼痛感，反而有种温润的能量顺着指尖往血管里钻。
“这是……”小李的话音未落，光茧突然开始投射影像。岩壁上的图案活了过来，变成流动的画面：蓝皮肤的类人生物跪在祭坛前，将某种晶体嵌入大地；巨型生物从火山口爬出，却在接触到晶体光芒后温顺地低下头；最后画面定格在一颗燃烧的陨石上，它拖着火焰的尾巴撞向地面，整个星球的能量场都在剧烈震颤。
“是创世神话？还是历史记录？”小赵举着摄像机拍摄，“这些蓝皮肤的家伙，会不会是这颗星球的原住民？”
嬴政凑近光茧，发现那些纹路的能量频率正在稳定下降，和他在生物残骸里检测到的能量波有70%的相似度。“不是原住民。”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拉开战术背包，取出从生物巢穴里带出来的碎片——那是块布满孔洞的黑色晶体，此刻正随着光茧的波动微微发烫，“这些图案在记录能量源的迁移，而那些生物……”
他的话被一阵低沉的嗡鸣打断。整个甬道开始轻微震颤，岩壁上的纹路同时亮起，像被点燃的导火索般朝着深处蔓延。小李身上的光茧在此时消散，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残留着淡淡的荧光：“队长，我好像能……感觉到它们在说话。”
“感觉到什么？”小张举起步枪对准甬道深处，那里的黑暗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
“一种情绪。”小李的声音带着困惑，“不是愤怒，也不是恐惧……像是在求救。”
嬴政的目光落在那块发烫的晶体碎片上。三天前在生物巢穴里，他见过成百上千块这样的碎片，它们堆叠在一起，散发着和遗迹里相同的能量波动。当时他以为那是某种巢穴结构，现在看来……
“它们不是入侵者。”嬴政突然开口，声音在甬道里格外清晰，“那些生物是能量源的守护者。”他指向岩壁上正在褪色的图案，“陨石撞击后，能量核心被埋进了地底，这些生物是被核心能量唤醒的防御机制。”
“那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小赵的枪口仍未放下，“昨天在峡谷里，它们差点把老王的胳膊扯下来。”
“因为我们身上有外来能量。”嬴政将晶体碎片扔给小李，“拿着它，跟紧我。”
当小李握住碎片的瞬间，甬道深处的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数对幽绿的眼睛亮起，但这次它们没有扑上来，只是远远地跟着，像在监视，又像在引导。
“能量频率匹配了。”嬴政看着传感器上趋于平缓的波纹，“这些生物在保护能量核心，而我们携带的设备和武器散发的能量，在它们眼里就是威胁。”
甬道尽头出现了岔路口，左边的通道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右边则传来水滴声。岩壁上的图案在这里分成了两条支流，一条通向燃烧的火山，另一条指向发光的湖泊。
“兵分两路？”小张习惯性地检查弹匣，“还是等能量读数稳定了再走？”
嬴政却在盯着小李手里的晶体碎片——它正朝着右侧通道的方向微微震动，表面的孔洞里渗出银色的液态能量。“跟着能量走。”他做出决定，同时打开头盔的内部通讯频道，“各单位注意，保持能量屏蔽状态，关闭主动扫描。我们不是来战斗的，是来……”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这次是尖锐的警报声。小赵的传感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警告：高强度能量反应，距离三公里，正在快速接近。
“是地面部队？”小张立刻警惕起来，“还是又有生物聚集过来了？”
嬴政看着右侧通道深处突然亮起的红光，那里的能量波动正在以指数级增长，和陨石撞击画面里的能量特征完全吻合。“都不是。”他握紧了腰间的匕首，第一次在队员们面前露出凝重的神色，“是能量核心本身，它正在苏醒。”
小李突然“啊”了一声，他手里的晶体碎片裂开一道缝隙，从中流出的银色能量在地面上汇聚成图案——那是条蜿蜒的路径，终点处画着个螺旋状的符号。“它在给我们指路。”小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些生物不是在求救，是在引导我们找到核心，阻止它……爆炸？”
甬道的震颤越来越剧烈，头顶开始掉落碎石。小赵突然指着左侧通道：“那里有坍塌的迹象！我们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嬴政最后看了眼岩壁上的图案，蓝皮肤生物跪地的画面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扩大的裂纹。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按碎片指引的路线走。小李，你走中间，保持和核心的能量同步。小张殿后，小赵负责左翼警戒。记住，不到万不得己，不许开火。”
当他们踏入右侧通道时，嬴政回头望了一眼。岩壁上的最后一幅图案正在熄灭，那是颗重新变得绿意盎然的星球，而在它的轨道上，漂浮着无数闪烁的光点，像在守护着什么。他突然明白，那些生物不是敌人，他们才是闯入者——闯入了一场延续了六千五百万年的守护之战。
“队长，快看！”小李的惊呼拉回他的思绪。通道尽头出现了一片荧光湖泊，湖水中央的石柱上，悬浮着块人头大小的晶体，它正随着呼吸般的节奏明暗交替，每一次闪烁，整个空间的能量场都会跟着震颤。
而在湖泊周围，匍匐着数十只那些形似蜥蜴的生物。它们没有发动攻击，只是抬起头，用金色的瞳孔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当小李手里的碎片发出微光时，为首的巨型生物缓缓低下了头，像是在行礼。
“原来如此。”嬴政终于明白了所有线索。陨石撞击带来了灾难，也带来了能量核心；生物是核心孕育的守护者；而他们这些来自地球的勘探队，身上携带的能量干扰了核心的稳定，才引发了攻击。
“现在怎么办？”小张的声音有些干涩，“要摧毁它吗？”
嬴政没有回答，他正看着核心的能量读数——那上面显示的波动频率，和地球的地核磁场惊人地相似。他突然想起出发前看到的报告：近五年来，地球的磁场正在以异常的速度减弱。
“不。”嬴政慢慢放下武器，“我们不是来摧毁的，是来……归还的。”
他走向湖泊，那些生物自动让开一条通路。当他的手掌接触到核心晶体的瞬间，所有的画面、能量波、生物的嘶吼都在脑海里炸开又迅速融合。他看到了这颗星球的过去，也预见了地球的未来。
“小李，把碎片扔过来。”嬴政的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
当碎片嵌入核心的刹那，整个空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那些生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却不是愤怒，而是解脱。嬴政感觉到一股温和的能量流入身体，又顺着防护服的线路传递到通讯器里——他知道，这段记录会被传回地球，成为人类文明新的坐标。
遗迹之外，朝阳正从地平线升起。小张看着那些逐渐退回丛林的生物，突然问：“队长，我们到底做了什么？”
嬴政望着能量场重新稳定的读数，笑了笑：“我们学会了倾听。有时候，武器解决不了的问题，需要的只是理解。”
远处的火山不再喷发，天空的漩涡状能量场正在消散。小赵收起摄像机，发现屏幕上的最后一帧画面里，蓝皮肤生物的图案旁，多了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影。
他们的故事，将成为这颗星球新的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