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刺目的白光撕裂污浊的空气，带着神祇裁决般的冷酷，精准地轰击在笼罩平安和小雨的青铜光晕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玻璃被瞬间挤压到极限的尖锐嘶鸣！光晕剧烈地波动起来，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面，涟漪疯狂扩散！那温润的青铜光泽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边缘甚至泛起细密的、蛛网般的裂痕！
平安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像是被攻城锤正面击中！喉头一甜，血腥味瞬间弥漫口腔。他死死咬住牙关，把涌到嘴边的惨叫和鲜血硬生生咽了回去，身体如同狂风中的枯叶般向后踉跄，全靠一股保护小雨的蛮力才没有倒下。怀中的孩子被剧烈的震荡惊醒，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小小的身体在他臂弯里剧烈颤抖。
“顶住！顶住啊！”老鬼在不远处缩成一团，抱着头嘶喊，声音因为恐惧变了调。他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光晕，又看看烟囱上那个再次举起武器的冰冷身影，死亡的阴影浓得化不开。
痛！不仅仅是身体被冲击的钝痛，更有一股冰冷刺骨的抽离感，从眉心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那【基础驱散】留下的无形通道，贪婪地吮吸着他的生命力！是盘古碎片！使用那该死的“协议”，需要支付代价！刚才驱散锈血的一下，现在硬抗神术光束的消耗…它正在抽取他的本源！
眼前那个冰冷的虚拟界面疯狂闪烁着红色的警告：
【警告！能量储备：临界（1.7%）】
【持续防御能耗：高！预计维持时间：＜ 3秒】
【建议：立刻终止守护协议或切换低能耗模式（无可用选项）】
终止？终止就是死！让小雨暴露在下一道光束下？让那些虎视眈眈的锈血雾气瞬间吞噬？平安的双眼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愤怒布满了血丝。他死死盯着烟囱上那个再次凝聚能量的枪口，死亡的寒光在枪尖跳跃。
“妈的神！”一声沙哑的、饱含血泪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不是对清洁工，而是对脑海中那个冰冷的、正在吞噬他生命的系统！“你要能量？！老子给你！拿！全拿去！给我——护住他！！！”
他不再试图控制，不再思考后果。一股纯粹的、燃烧生命般的守护意志，如同火山喷发，朝着脑海中的盘古碎片狠狠撞去！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最蛮横的献祭！用我的血！我的肉！我的骨头！换这光晕多撑一秒！换小雨多活一秒！
嗡！
盘古碎片似乎被这股决绝的意志冲击得短暂停滞。随即，那冰冷的逻辑仿佛被强行扭曲！视界中闪烁的警告文字瞬间被一片刺目的血红覆盖！
【…意志共鸣…优先级强制覆盖…】
【…消耗模式变更…生命能首接转化…效率：极低！损耗：极高！】
【…守护协议…超载运行…】
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抽取感猛地爆发！平安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骨髓里传来被千万根冰针穿刺的剧痛！眼前发黑，耳朵嗡鸣，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濒死的滞涩。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又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带走体温。他抱着小雨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生命正在被急速榨干的虚弱！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濒死的呜咽从齿缝间溢出。他双腿一软，单膝重重跪倒在冰冷污浊的腐土上，身体佝偻下去，将小雨更紧地护在身下，用自己摇摇欲坠的脊背，迎向那即将到来的毁灭光束！
“老弟！”老鬼看到平安瞬间惨白如纸、生机肉眼可见流逝的脸，还有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晃却死死不肯熄灭的青铜光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他不是好人，坑蒙拐骗、在锈带区挣扎求生，人命在他眼里有时还不如一块能换口粮的废金属。但眼前这一幕…一个男人，为了怀里哭嚎的婴儿，正被某种可怕的力量活活抽干生命，只为多挡一秒！那光晕上疯狂蔓延的裂痕，那男人嘴角不断渗出的、刺目的鲜红…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那层包裹了半辈子的冷漠外壳。
烟囱上的清洁工似乎也察觉到了目标的异常衰弱和光晕的濒临破碎。那冰冷的枪口微微调整，能量凝聚的光芒更加刺眼，带着一种终结的冷漠。手指，即将扣下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操！”老鬼发出一声不知是咒骂还是决绝的低吼！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一种混杂着恐惧、疯狂和一丝连他自己都陌生的东西彻底取代！他猛地从藏身的管道后蹿出，不是冲向平安，而是扑向旁边一滩被青铜光晕驱散后残留的、粘稠的锈血尘埃！他掏出那个脏兮兮的帆布包，用最快的速度，抓起一把散发着浓烈铁锈腥臭的腐土，狠狠塞了进去！然后，他如同搏命的赌徒，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鼓鼓囊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帆布包，朝着烟囱上那个冰冷的枪手，狠狠抡了过去！
“尝尝这个！狗腿子！”
帆布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砸向清洁工的面门！这攻击毫无杀伤力，甚至有些可笑。但对这些依赖精密装备、极度厌恶污染的神仆来说，一包充满活性锈血和腐土的东西，比炸弹更恶心！
果然！那即将扣下扳机的手指猛地一顿！清洁工头盔下的电子眼瞬间锁定飞来的“污秽之物”，冰冷的逻辑瞬间计算出被污染的风险！出于程序设定的“高优先级自保协议”，他下意识地侧身躲避！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迟滞！
“跑啊！！！”老鬼用尽毕生力气嘶吼，声音都劈了叉！
跪倒在地、几乎被抽干的平安，脑中那冰冷到极致、只剩下守护指令的盘古碎片，瞬间捕捉到了这唯一的生机！它不再抽取平安那近乎枯竭的生命力，而是将最后残存的一丝能量，化作一股纯粹暴烈的指令，狠狠刺入平安的神经中枢！
跑！
这指令如同高压电击！平安那濒临停滞的身体，在这股蛮横的刺激下爆发出最后一丝潜能！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凭着动物般的求生本能，抱着小雨，手脚并用地从地上弹起！顾不上膝盖的剧痛，顾不上眼前阵阵发黑，朝着老鬼刚才冲出来的、那片由巨大废弃锅炉构成的、更加黑暗复杂的阴影深处，亡命狂奔！
“滋——！”
清洁工躲开了污秽的帆布包，光束擦着平安踉跄的背影射入腐土，炸开一个焦黑的深坑！他冰冷的电子眼锁定那个逃窜的身影，正要再次瞄准——
“呜——！”
一股更加浓郁、带着粘稠质感的暗红色锈血雾气，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猛地从地下涌出！它们的目标，正是那个砸在地上、破开了一个口子的帆布包，以及里面散落出来的、散发着浓烈“活性”气息的腐土和锈血尘埃！
这些雾气仿佛被彻底激怒，发出高频的、令人精神崩溃的嘶鸣，一部分扑向帆布包，另一部分则如同有意识般，朝着烟囱顶端的清洁工汹涌卷去！它们感知到了那里精纯的神力波动，那对它们而言是绝顶的美味！
清洁工头盔下冰冷的电子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急促：“警告！高浓度活性锈血聚合！威胁等级提升！优先清除污染源！”他不得不调转枪口，炽白的光束射向汹涌而来的锈血雾气，暂时无暇顾及己经消失在锅炉阴影深处的平安和老鬼。
……
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只有远处清洁工与锈血雾气战斗爆发的能量闪光，偶尔撕开缝隙，映照出扭曲狰狞的金属轮廓。
平安背靠着一堵冰冷、布满锈蚀疙瘩的锅炉内壁，在地，像一具被抽空了骨头的皮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肺叶如同破风箱般嘶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却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摆。冷汗己经流干，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虚浮感。怀里的小雨似乎也耗尽了力气，哭声变得细弱断续，小脸贴着他冰冷的胸口，滚烫的体温是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热源。
黑暗中，传来粗重的喘息和窸窸窣窣的摸索声。是老鬼。他摸索着凑近，借着远处战斗的微光，看清了平安此刻的模样——脸色惨白得如同死人，嘴唇干裂泛着青紫，眼窝深陷，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吊着一口气。小雨在他怀里，像一只受惊过度、奄奄一息的小兽。
老鬼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他本想立刻追问那青铜鼎的事，那件能爆发出如此恐怖力量的重器。但看着平安怀中那微弱起伏的小小襁褓，听着那细若游丝的抽噎，再看看平安那副被活活抽干半条命、只为护住这孩子的惨状…一股混杂着后怕、震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堵住了他的喉咙。
他见过太多死亡，冰冷的，绝望的，无意义的。但像这样…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榨干生命力去守护另一个更弱小生命的…他没见过。这男人，是真他妈不要命了！为了这小崽子…
老鬼的手最终没有去碰平安的背包，而是僵硬地缩了回来，在自己油腻的衣襟上蹭了蹭。他沉默地从自己那个脏污的帆布包深处，摸索出一个扁扁的金属小壶。拧开盖子，一股浓烈刺鼻的劣质酒精味混合着某种草药苦涩的气息弥漫开来。这是锈带区的“救命水”，能驱寒，能镇痛，也能在绝望时烧掉最后一丝理智。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小壶凑到平安干裂的唇边，动作粗鲁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
“喝…喝两口！吊着命！”老鬼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锈带区特有的粗粝，“妈的…算老子倒霉！摊上你们这对要命的父子！”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像刀子一样刮过食道，随即在胃里燃起一团微弱的火。这劣酒烧得平安剧烈地咳嗽起来，却也让他近乎停滞的意识被强行拉回了一丝清明。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对上老鬼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复杂光芒的眼睛——贪婪未退，惊魂未定，但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谢…谢…”平安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气。他知道，刚才如果不是老鬼那包“脏土”和一声嘶吼，他们父子己经化为了灰烬。这份情，他记下了，尽管对方动机不纯。
老鬼烦躁地摆摆手，像是要挥掉什么不自在的东西：“少废话！省点力气！那狗腿子暂时被锈血缠住了，但肯定还会追来！还有…”他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深沉的黑暗，“这地方也不安全…刚才那动静，鬼知道引来了什么…”
就在这时，怀中的小雨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哼唧，小小的身体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平安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却发现小家伙的额头烫得惊人！小脸也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发烧了！在这冰冷污浊、缺医少药的地狱里！
一股比死亡更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平安的心！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几乎散架的身体，痛得眼前发黑。
“孩子…孩子烧了…”他看向老鬼，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绝望哀求。此刻，什么青铜鼎，什么盘古碎片，什么诸神之战，都不重要了。他只想小雨能活下去！这念头，比刚才对抗光束时更加纯粹，更加撕心裂肺。
老鬼看着平安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绝望和哀求，再看看那烧得小脸通红、呼吸急促的婴儿，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油腻打结的头发，低声咒骂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脏话。
“妈的…妈的！”他猛地站起身，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烦躁地踱了两步，破烂的靴子踩在锈蚀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最终，他停下脚步，狠狠一跺脚，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算老子欠你们的！”他咬牙切齿，眼神凶狠地瞪着平安，“我知道一个地方…一个老巫婆的窝！她手里可能有退烧的草药！但那个地方…”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深深的忌惮，“…离‘腐巢’太近了！锈血的地盘！去不去？”
去，可能是死路一条。不去，小雨可能撑不过今晚。
平安低头，用脸颊贴了贴小雨滚烫的额头，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律动。他抬起头，看向老鬼，那双被疲惫和痛苦折磨得黯淡无光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平静。
“去。”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老鬼看着平安的眼神，又看看那烧得昏沉的小婴儿，最终只是重重地、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弯腰，用与其粗鄙外表不符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动作，帮平安把背上滑落的背包带子往上提了提，然后率先猫着腰，无声地融入了前方更加浓稠、仿佛隐藏着无数噬人怪物的黑暗之中。
平安咬紧牙关，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榨出来，抱紧怀里滚烫的小生命，踉跄着跟上。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深渊边缘。黑暗中，只有小雨粗重灼热的呼吸声，和他自己如同破风箱般的心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而在他意识深处，那个因耗尽能量而暂时沉寂的盘古碎片界面上，一行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文字，如同幽灵般悄然闪过：
【深度链接建立…意志同步率：17%…关联目标生命体征监测中…警告：高烧…脱水…风险：高…】
冰冷的逻辑，似乎第一次，被动地记录下了某种超越数据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