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姜斯年捏紧电动车刹车，轮胎在玉兰苑的路灯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单脚撑地稳住车身，暖黄的光透过安全帽的透明面罩，在熟睡的呦呦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小家伙歪在前座位的安全椅上，怀里抱着今天在水族馆抽奖中的企鹅玩偶。
玩偶的右眼掉了一半线头，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姜斯年拔下车钥匙，链条发出"咔嗒"轻响。
他侧身接电话时，电动车突然失衡倾斜——
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后座，扶摇正把呦呦滑落的小毯子重新掖好。
姜斯年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正在和房产中介确认最后的搬家细节。
眼前是玉兰苑的夜景，灯火璀璨，却照不进他深邃的眼底。
“对，下周一搬。”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家具不用带，只收拾呦呦的东西。”
挂断电话，他转身时。
“你要搬走？”她不知何时己经下了车，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细针，冷不丁扎进姜斯年的神经。
“嗯。”他简短地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她微微发白的指节，“房租我会结清。”
“为什么突然搬？”
她抬眸看他，眼底有隐忍的情绪，“呦呦刚适应这里的环境，幼儿园也在附近……”
“这些不劳费心。”姜斯年打断她，语气疏离，“我会安排好。”
空气凝滞了一瞬。
扶摇忽然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姜斯年，你在躲什么？”
他下颌线绷紧，没有回答。
她向前一步，声音压低，怕吵醒车上的呦呦，“你害怕呦呦选我？”
姜斯年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扶摇。”他叫她的名字，嗓音低沉，“别忘了，当初是你把呦呦送到姜家的。”
扶摇的指尖猛地一颤，像是被这句话烫伤。
她攥紧掌心，指甲几乎嵌入皮肉，却仍倔强地抬着下巴："是，是我送走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压抑的痛楚，"可姜斯年，如果你是我，当时你会怎么做？"
夜风骤停，路灯的光晕在两人之间凝滞。
"当时把呦呦送到你的身边是最好的安排，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不会是你。”姜斯年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剖开扶摇强撑的伪装。
"一个骨子里就坏透的女人——" 他低笑一声，眼底却毫无温度。
扶摇的呼吸几乎停滞，“姜斯年，我可以解释……”
“好啊，你说。”
“我……”扶摇张开了嘴又紧紧闭上。
她该怎么说，说自己是穿书来的？！她不是原主。
以她和姜斯年现在的关系，不足以让她说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指甲在皮肤上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却仍固执地仰着脸，不肯退让。
姜斯年心中一沉，他没有等到解释，哪怕是敷衍……
"你现在一无所有。"
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连住的地方都是我买下的房子，你凭什么觉得你能照顾好她？"
夜风吹乱她的长发，发丝缠绕在颤抖的睫毛上，像是潮湿的蛛网。
"凭我是她父亲。"
他语气冷硬，目光却落在她攥得发白的指节上——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水彩颜料的痕迹，是下午呦呦闹着要她画海豚时蹭上的。
"难道你要呦呦跟着你一辈子吃苦受累？" 扶摇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锋利。
指尖轻轻划过电动车掉漆的后视镜， 她突然抬眸，眼底灼亮，"呦呦不该过这样的日子。"
姜斯年的指节在车把上收紧，劣质橡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那她该过什么日子？"
他嗓音低沉，目光扫过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玉兰苑，"像你一样拿着不光彩的钱住在金丝笼里，每天靠数着银行卡余额来证明自己是个好母亲？扶摇，你太贪心了。"
扶摇的呼吸一滞。
"姜斯年！" 她声音发抖，"你——"
"我什么？" 他冷笑，"我说错了？"
“你以为我不想把呦呦带在身边？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出生就是少爷命？”
她穿书过来根本就没有选择。
"扶摇。"他声音沉得发冷，"哪怕我是个普通打工人，也不会像你一样——"
姜斯年从手机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画面里扶摇正把呦呦送往姜家大门，她拿了支票走的决绝，"亲手扔掉自己的孩子。"
两人对峙着，空气仿佛被抽干，压抑得让人窒息。
呦呦揉着眼睛，声音软糯："爹地，姨姨，你们在吵架吗......"
扶摇立刻收敛了所有尖锐的情绪，转身蹲下时裙摆像花瓣般铺开。
她伸手轻轻擦掉呦呦脸颊上沾着的灰尘，声音柔得像棉花糖："没有呀，我们在讨论......"
扶摇瞥见电动车篮里露出的半截面包袋，"明天早餐是吃草莓酱面包，还是呦呦最爱的奶黄包？"
姜斯年看着扶摇轻拍呦呦后背的样子——指尖在碰到孩子衣服上小熊图案时，会下意识多两下——胸口那股郁结的闷气突然就散了三分。
夜风掠过他紧绷的指节，带走了些许锐利。
他沉默片刻，最终走过去弯腰抱起女儿。
呦呦立刻像小树懒似的搂住他脖子，带着睡意的脸蛋贴在他颈窝，温热的呼吸拂过喉结。
"回家睡觉。"他声音依旧低沉，却伸手拎起了那个掉在地上的企鹅玩偶——动作很轻，没让玩偶另一只眼睛也掉出来。
呦呦搂住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问：“爹地，我们真的要搬走吗？我不想离开姨姨……”
姜斯年的动作顿了一下。
扶摇站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有他读不懂的情绪。
夜色深沉，窗外的灯火依旧明亮。姜斯年忽然意识到——
他搬得走家具，搬得走行李，却搬不走这段时间里，扶摇早己无声无息嵌入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楼层，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姜斯年看着电梯镜面反射的景象：自己抱着昏昏欲睡的呦呦，扶摇站在三步之遥的地方，他们看起来就像那个摄影师说的一样。
她从镜面反射中看到扶摇泛红的眼尾，她今天涂的睫毛膏有些晕开了，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是她下午陪呦呦玩水时弄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