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矿井里的火舌
赤日悬在青岚矿场上空,像团烧红的铁球。
苏渊赤脚踩在焦黑的赤铜矿渣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炭盆里,后颈被晒得脱皮,汗水混着腕间裂开的血珠,吧嗒吧嗒砸进石缝。
他已经连续搬运了三个时辰矿石,肩头的竹篓压得肩胛骨生疼——这是赵铁山的惩罚,就因为前夜他偷喝了半瓢凉水,在凿矿时晕倒了片刻。
“磨蹭什么?”长鞭破空声炸响,苏渊后背顿时绽开一道血痕。他踉跄两步,竹篓里的矿石哗啦啦滚落在地。
抬头望去,赵铁山正斜倚在矿洞口的凉棚下,手里转着嵌铜钉的皮鞭,嘴角挂着冷笑。
这个青岚矿场的三号矿井总管,从前是玄霄宗外门弟子,因修炼走火入魔被逐,如今把所有怨气都撒在矿奴身上。
苏渊咬着牙蹲下捡矿石,指腹擦过滚烫的矿块,疼得抽气。他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像破风箱似的。
七岁那年被卖进矿场时,母亲攥着他的手哭到说不出话,他也是这样咬着牙,把眼泪往肚子里咽——矿场里活下来的,都是能把软骨头熬成铁的。
“阿渊。”
细微的唤声从左侧传来。苏渊余光瞥见林二狗猫着腰,怀里揣着个粗陶壶,正往他脚边挪。
这是他儿时玩伴,比他大两岁,生得牛高马大却胆小如鼠,平时连矿监的眼神都不敢接。
此刻林二狗额角渗着汗,壶嘴正往下滴清水,在焦黑的矿渣上洇出几星湿痕。
苏渊心头一跳,刚要摇头,赵铁山的长鞭已经“啪”地抽在两人中间。
“好啊,林二狗,你当这是你家后院?”赵铁山晃着长鞭走过来,靴底碾碎矿渣的声响让林二狗膝盖一软,陶壶“当啷”掉在地上,清水瞬间被高温蒸发成白汽。
“总...总管大人,我就是看阿渊太渴了...”林二狗跪在地上,额头抵着滚烫的岩石,“我错了,我认罚!”
赵铁山用鞭梢挑起林二狗的下巴:“认罚?行啊,替他挨三十鞭。”
他转头冲旁边的监工使眼色,“去,把刑架搬来。”
苏渊猛地扑过去,却被两个监工架住胳膊。
他看见林二狗被按在刑架上,粗麻绳勒得手腕发紫。
第一鞭抽下时,林二狗的惨叫声刺破了暑气;第五鞭,后背的粗布衫已经被血浸透;第十鞭,他的声音哑了,只剩喉咙里的呜咽;第二十鞭,整个人得像团破布。
“够了!”苏渊吼得嗓子发疼,“是我要喝的水,罚我!”
赵铁山甩了甩鞭上的血珠:“他自己说替你受罚,我赵某人最讲信用。”第三十鞭落下时,林二狗的头无力地垂向一侧,嘴角淌着血沫,不知是死是活。
两个监工像拖死狗似的拽着他的脚脖子往医房走,血在矿渣上拖出条暗红的线。
苏渊被押到最深处的废弃矿道时,月亮已经爬上了山尖。
这里的岩壁泛着青灰,没有一丝火属性灵气——三天前就被挖空了。
赵铁山说:“挖不出矿石,就别想吃饭。”铁链“哗啦”一声锁在他腕间,监工的灯笼光消失在隧道口,黑暗立刻裹住了他。
锤子砸在岩壁上的声响空洞而沉闷。
苏渊的手臂像灌了铅,指节肿得像发面馒头,每砸一下都疼得直抽抽。
他摸了摸腰间的布包,里面还剩半块发硬的炊饼——那是老吴头偷偷塞给他的。
那个总咳得直不起腰的老药工,教他认了三年草药,说等他满二十岁,就想办法把他调到药堂当杂役。
“咚——”
锤子落下的瞬间,岩壁里传来异样的震颤。
苏渊眯起眼,凑近看被砸开的石缝。
一丝若有若无的热流钻出来,像活物似的舔着他的指尖。
他心头一跳,用锤子尖撬开碎石——一颗青铜古珠滚落在地,表面布满细密的星纹,此刻正泛着暗哑的光,像被尘土蒙住的星辰。苏渊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珠子,一阵灼痛从掌心炸开!
他倒抽冷气想缩回手,可那珠子却像有吸力般粘在他掌心。
滚烫的灵气顺着血管窜遍全身,比平时吸收的火灵力强十倍不止!
他眼前发黑,差点栽倒,意识却突然被拽进一片漆黑的空间——头顶是漫天星子,脚下是流动的银浆,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低语:“火炼...诀...”
再睁眼时,苏渊发现自己站得笔直。
原本麻木的手臂有了力气,掌心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连饿得发慌的肚子都不那么疼了。
他惊得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肌肉里鼓着股使不完的劲。
“轰——”
远处传来闷雷似的轰鸣,矿井顶部的碎石簌簌掉落。
苏渊猛地抬头,岩壁上裂开蛛网似的纹路,有细碎的光从裂缝里透进来。
他握紧掌心的青铜珠,珠子表面的星纹亮了些,像在回应他的动作。
“矿道要塌了!”
监工的喊声响彻隧道。
苏渊抄起锤子往洞口跑,风灌进他汗湿的衣领,却吹不散眼底的清明——他知道,从触到这颗珠子的一刻起,那个只能咬着牙活着的苏渊,死了。
当他被推出矿道时,身后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
赵铁山黑着脸站在废墟前,扫了眼浑身是灰的苏渊:“算你命大。
明天去外围清理碎石,要是再偷懒...“他甩了甩鞭子,没说完的话被风声卷走。
苏渊低头擦了擦掌心的珠子,星纹在暗处泛着幽光。
他望着被晚霞染红的天空,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活着,从来不是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