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斯年深吸一口气。他看了眼腕表——表盘显示己经快九点了，这是呦呦平时准备睡觉的时间。但当他目光扫过儿童房门口那个精心准备的身高贴，还有茶几上那本被翻到《小鹿斑比》的绘本时，拒绝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就一晚。”他终于妥协，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但十点前必须睡觉。”
呦呦像只欢快的小鹿，光着脚丫"哒哒哒"扑进扶摇怀里，差点把扶摇撞得后退两步。小姑娘兴奋地搂着她的脖子，发间的草莓发卡蹭到了扶摇的脸颊：“耶！我要和姨姨睡在一起！”
姜斯年站在玄关处，修长的手指还保持着虚扶的姿势。灯光下，他深邃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担忧：“她睡前要喝150ml温奶，水温最好40度……”
扶摇自信地打断他，手指轻轻梳理着呦呦汗湿的刘海，"奶粉要舀三平勺，先水后粉，顺时针摇晃十五下。"她如数家珍的样子让姜斯年微微挑眉。
扶摇继续道，抱着呦呦往浴室走，“牙刷我有准备儿童牙刷，还要用草莓味的牙膏，睡衣、儿童用品都有。”
“我都准备好了。”她转身对姜斯年说，“你放心。”
姜斯年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呦呦就拜托给你了。”
"爹地再见！"呦呦突然从浴室探出小脑袋，嘴里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喊道，"要记得想我哦！"
姜斯年弯腰拾起地上的拖鞋，走到浴室门口蹲下："抬脚。"他动作轻柔地为女儿穿上鞋子，又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刘海，"不许闹姨姨，知道吗？"
"知道啦！"呦呦吐掉漱口水，“爹地是男生不会害怕的对不对？”
姜斯年轻笑，“爹地如果害怕了怎么办？”
呦呦嘟了嘟嘴思考一番，“可是姨姨是女孩也是一个人，呦呦不能又陪爹地又陪姨姨，如果爹地和姨姨能和呦呦睡一起就好了。”
扶摇正叠着防踢被，闻言手一抖，布料掉在了地上。姜斯年起身时，耳尖明显红了几分。他走到玄关处，修长的手指搭上门把，却又回头："有事随时..."
“打电话。”扶摇抱起己经换上小鹿睡衣的呦呦，笑着接话，“我记得。”怀里的女儿暖烘烘的，带着草莓牙膏的甜香。
门合上的瞬间，他还能听见屋里传来的欢笑声——呦呦银铃般的笑声和扶摇温柔的嗓音交织在一起。
姜斯年站在21层的电梯口，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上呦呦留下的奶油渍。他没有立即回家，而是靠在消防通道的墙边点燃了一支烟。白雾缭绕中，他想起刚才在扶摇家看到的每一个细节：
扶摇家里有不少的儿童用品但没有任何的男性用品。
"她女儿和父亲一起生活。"刘姨的话在耳边回响，"扶小姐很想念孩子，所以特别疼呦呦。"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扶摇对呦呦很好，她说呦呦就像她的女儿一样。
烟灰簌簌落下。
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扶摇年纪轻轻就为他生下孩子，又让她甘愿骨肉分离？姜斯年想象着某个不负责任的混蛋，胸口突然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狠狠碾灭烟头，转身下楼。电梯镜面映出他阴沉的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种情绪叫嫉妒。
楼上传来一阵欢快的水花声和呦呦清脆的笑声，透过楼板清晰地传下来。
"姨姨看！泡泡彩虹！"呦呦兴奋的童声里带着水声回响。
"哇，真的耶！"扶摇温柔的嗓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像是在配合孩子的游戏，"我们再挤点草莓味的泡泡好吗？"
姜斯年仰头望着天花板，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住21层的主卧正上方就是22楼的儿童房，此刻能清晰听到浴缸里的水声、玩具小鸭的吱吱声，还有扶摇轻声哼唱的摇篮曲。
"不要出来嘛！"呦呦突然撒娇道，伴随着一阵扑腾的水花，"再玩五分钟！"
"可是爹地说十点前要睡觉哦。"扶摇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却又故意压低嗓音，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
姜斯年不自觉地勾起嘴角。他能想象到那个画面——扶摇挽着湿漉漉的头发，珍珠发卡歪在一边，手臂上沾满泡泡，而呦呦肯定像只小青蛙似的扒在浴缸边耍赖。
“那...那就说爹地同意了！”呦呦机灵地提议，小奶音里满是狡黠，"爹地最疼我了！"
楼下的姜斯年扶额。这小丫头，把他平时商场上那套谈判技巧学了个十成十。
"哗啦"一阵出水声后，扶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是在拿浴巾：“不行哦，爹地会担心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
"爹地笨笨的！"呦呦咯咯笑着，"上次我假装睡着就把爸爸骗到啦，其实我根本没有睡着！”
姜斯年仰躺在床上，闻言忍不住勾起嘴角。他想起那晚自己故意说"睡着的小朋友请举手"，呦呦立刻闭着眼睛高举双手的模样，活像只投降的小企鹅。
"好啦小侦探，该睡觉了。"扶摇的声音突然近了，伴随着轻柔的脚步声，似乎正抱着呦呦走向卧室。
楼上的动静变得窸窸窣窣——
"姨姨，再讲一个故事嘛~"
"这是最后一个哦..."
"那要爹地那种会动的故事！"
"好，我们讲大灰狼..."
姜斯年突然屏住呼吸。他听见扶摇的声音陡然变化，讲到狼外婆时故意压低的粗哑嗓音，呦呦被逗笑的很开心。
上一世，他沉浸在商业帝国里，连呦呦的家长会都很少参加。重活一次，他学会了换尿布、扎辫子、讲睡前故事，却从未想过——
女儿床头那盏小夜灯，为什么总是调成粉色的？
此刻楼上传来扶摇哼唱的摇篮曲，旋律穿过楼板，轻柔地缠绕在心头。姜斯年突然意识到，自己补全了所有父爱，却忘了呦呦生命里还缺了半边天空。
———或许他该给呦呦找个妈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