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我的发梢滴落,校服贴在身上,沉甸甸的。
我神情恍惚地站在校门口,明明记得带了伞,却怎么也想不起塞在书包哪个角落。
手指无意识地着书包带,湿透的布料黏在掌心,像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回家的路变得格外漫长。
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行人,似乎都在用余光打量我;每一阵低语,都像是刻意压低的议论;每一次手机震动,都让我的心跳漏掉一拍。
“他们是不是也看到了那些照片?”
“他们是不是也在背后笑话我?”
“他们是不是也想...……”
这些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让我越发心神不宁。
我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穿过马路。雨滴打在脸上,冰凉得刺骨,却比不上胸腔里那股钝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剜走,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洞,灌满了冷风。
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迟钝地亮起。
我甩掉湿透的鞋子,赤脚踩在地板上,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我却感觉不到冷。
体温计"滴"的一声,显示38.7℃。
我盯着那个数字,有些恍惚。原来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身体真的会先一步崩溃。
躺在床上,我机械地刷着手机。班级群里依然热闹,只是没人提起我,刘楚生发来的信息,但我连点开的勇气都没有;姜碧池更新了动态,是和班里其他女生的合照,她们笑得很是开心,充斥着青春活力。
关掉手机,屏幕黑下去的瞬间,那些画面却更加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刘楚生在烧烤店"恰好"离开的背影;姜碧池在灌木丛后得意的笑声;同学们异样的目光...……
高烧持续了三天。在这期间,孟钰发来消息,是一张她和爸爸还有翁谨在迪士尼的九宫格。
他们像是一家人一样,笑得非常开心,而在这张照片之后,而在最后一张照片上还像是小学生写作似的、十分应景的写上了“幸福的一家”五个字。
我盯着照片里父亲的笑容——那种我很久没见过的、放松的笑容。
喉咙突然涌上铁锈味,我这才发现自己咬破了口腔内壁。
手机从指间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我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我己经没有可以亲近的人了。
曾经以为会永远站在我身边的朋友,精心设计陷阱等着我跳进去;曾经承诺会永远保护我的父亲,现在也有了新的家人;就连那些朝夕相处的同学,也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我好像变成了一个人啊………
病愈返校的第一天,我比平时早了半小时到校。
教室里空无一人,我坐在位置上,神情依旧有些恍惚。
“翁倩,早上好!”班长热情地打招呼,我却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早...…”我轻声回应,声音干涩得自己都陌生。
“!!……”
“我怎么了?”班长离去后,我不禁在心中问我自己。
明明他只是寻常的跟我打了一声招呼,为什么我会莫名的对他警惕?
为什么我会在那一瞬间对他产生警惕的心理?
起初我认为是自己那段时间有点太敏感了。
但渐渐地,我发现了不对劲。
我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变了!
当有人靠近,我会不自觉地绷紧肩膀;当有人示好,我第一反应是揣测动机;当有人交谈,我总是站在三步之外。
最可怕的是,我清楚地知道这样不对,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明明他们没有恶意...但每当想要卸下防备时,那些被背叛的画面就会浮现。
“翁倩,这道题能教教我吗?”前桌的女生转过身来,笑容真诚。我看着递来的笔记本,突然想起姜碧池也曾这样借过我的笔记。
这会不会又是陷阱?
她会不会和姜碧池转身就和其他人嘲笑我?
“抱歉,我现在没空。”我低下头,声音冷得连自己都惊讶。
那天放学后,我在洗手间多待了一会儿。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
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黑眼圈,嘴角不自觉地往下撇,虽然略显憔悴,但仍然是一副高冷淡然极具疏离感的样子。
我试着对镜子笑了笑,却发现自己己经不太记得该怎么自然地微笑了。
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用冷水洗了把脸。
………
在保持这种状态的情况,度过了一段时间后,我突然发现,这样也有些好处。
疏离冷淡了别人之后,虽然会变成孤身一人,但这样至少不用再担心会因为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而受到伤害了。
周末,我回到了曾经和爸爸妈妈同住的老房子。
爸爸做生意做成功之后没多久,就把这里买下来了,并布置成了以前的样子。
推开门时,熟悉的樟脑丸味道扑面而来。
妈妈织到一半的毛衣还放在沙发上,毛线针静静地插在织了一半的袖口里;茶几下层,爸爸的收音机零件依然散落在那里,旁边摆着他常用的老花镜。
我蜷缩在沙发角落,抱着那个己经褪色的抱枕。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时钟的滴答声。
这样的安静让我感到一丝安心。
“这样就好...……”
我轻声呢喃着,把脸深深埋进抱枕里。抱枕上还残留着妈妈常用的洗衣液味道,淡淡的茉莉香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一个人...这样就好...”
声音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显得格外轻。我蜷缩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回到从前被妈妈搂在怀里的时光。
茶几上的相框里,我们一家三口笑得那么开心。
爸爸的手搭在我肩上,妈妈温柔地搂着我的腰。
那时的我,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会变成现在这样?
窗外的雨停了,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我盯着那束光看了很久,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这样就好...……”
我重复着,像是在说服自己。
“不会再被骗了...…”
“不会再受伤了...…”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就好…………”
………
………
………
“谁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