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孟星奈收到谈霓的酒会邀请时,莫如月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有空回一趟孟宅。
“谁给的?”莫如月看到她手中的邀请函。
“谈霓,就是谈家四小姐。”孟星奈说下周谈家别院举办品酒会,谈霓邀请她去参加。
女儿交到朋友,莫如月替她高兴,她拉孟星奈坐下。
“你跟妈说说,陈家到底是什么情况?外面众说纷纭,那晚你和他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星奈没说话。
“信不过妈妈?”
孟星奈看她眼下有淡淡的乌青,这几天因为这件事情估计没睡好。
以前的她可以做到狠心不理,但那晚在谈屿臣那里自取其辱后,这几天她不止一次去想莫如月当年的境况。
她说去酒吧陈萧然想对她做不轨之事,碰上了谈霓见义勇为,后面陈家被连根拔起,或许也和这些事情有关。
更多的孟星奈没说,比如谈屿臣叫人废掉陈萧然时,她也被迫旁观。
“陈萧然在国外名声坏透了,是个以玩弄女孩子为乐的烂人。”
“难怪!”
莫如月手都在抖,说难怪冯岚要给她介绍婚事。
“怪妈没有本事,我当时还觉得奇怪,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想到你。
但有一次就有两次,她这次不成功,我怕她把怨气攒到下一次来算计你,何况听说谈家四叔去老太太跟前求情,她已经从南亚岛回来,难保不会把这股气发泄到你身上。”
孟星奈低眸不语,想让冯岚身败名裂其实她有很多办法,但都没法让谈家不受牵连,所以一有萌芽,都会被谈屿臣扼杀在摇篮里。
她不由得有些眼酸,老天真是不公平,连冯岚这样的人都能找到靠山,哪怕多次作妖都有人护她无虞。
想到此不由自主对谈屿臣怨恨更深。
莫如月道:“如果她真的打算用婚姻再次算计你,倒不如你自已找个可靠人品好的人,离开了孟家,至少没人再在这上面打你的主意。
比起对方家财万贯,我更宁愿他是个尊重你,事事以你为先的人。对了,妈还没问过你,这么多年有没有遇到过喜欢的男孩子。”
被问得太过突然,孟星奈睫毛不受控制颤动,下意识道。
“没有。”
“真的?这么多年没...”
“真没有!”
孟星奈不愿意聊这个,“女人不是只有嫁人这条路,如果为了转移苦难踏进婚姻,把男人当成托付,只会掉进更大的陷阱!”
她话里太意有所指了,莫如月低着头。
孟星奈咬住下唇,觉得自已说话重了。
“你手怎么样了?”
莫如月道:“早好了,小伤而已。”
小伤。
孟星奈看着她的手,五个手指关节都已移位,上面都是茧,这是常年替人按摩导致的。
外人都夸赞冯冉胸怀宽广,不仅接纳丈夫的小三和一双儿女,接回孟宅好吃好喝待着。
可没人清楚,走进不属于自已的阶层圈子,得吞针。
莫如月轻抚摸她的脸蛋,“这么多年,还在生妈妈的气?”
气什么呢?
气父亲原来不是自已一个人的父亲,气她为什么要不明不白跟着孟父;气明明在外过得也行,为什么要半道带她回孟家;更气有了孟城之后,她对自已的忽视。
气最需要妈妈的时候,她不在。
孟星奈曾以为这种恨早在心里生根发芽,但亲情是让人很讨厌的东西,哪怕用尽所有意识抗拒,本能都是想要靠近。
孟星奈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即使当年嫁个普通人也能过得不差。”
一段沉默横亘进来。
“奈奈,生活有太多需要妥协的东西。”
她说最初孟父和她才是光明正大,他们从校园认识,都准备要迈进婚姻殿堂,孟父承诺娶冯冉只是还恩情,几年之后保证回到正轨。
可她并没等来那天,相反冯冉还有了身孕。
“那个时候妈妈快三十多,已经没有后路了,嫁给普通人意味着挤公交住楼房,为了点买菜钱和人争得头破血流,我不愿意让你们生下来去过那种日子,至少现在我们得生活,是平凡人绝对没有的。”
什么生活?
是每个月都得去伸手要钱;还是每天必须得去伺候孟太太;是自已的爸爸在外面只能叫先生,是日复一日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
这个圈子她们根本融不进去。
孟星奈想问,是不是不用跪着,也能活。
莫如月摸上她的脸,““妈妈对不起你,我只要一想到当年你最需要我的那天,我却不在九州,就心如刀绞。”
突然听到她旧事重提,有一瞬间的失重感让孟星奈眼前眩晕,她指甲抠进手心,几秒后看见莫如月湿透的眼眶。
“妈妈给你道歉,已经这么多年过去,别不理妈妈了,好不好?”
她老了。
孟星奈现在才发现,昔日容光焕发的女人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她心头盘踞着恨意的参天大树好像随着年复一年,早已枯萎落叶。
她帮莫如月把泪抹掉,什么都没说。
莫如月走后,孟星奈也收拾东西想要离开孟宅,抽走书架上的书时,杂志也跟着掉下来。
看道封面内容后,孟星奈愣了愣。
阳光透进来,从她肩膀斜照上脸蛋,源源不断的热度漫进胸口,留下无所适从的紧缩感。
其实,莫如月刚才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时,她撒谎了。
怎么可能没有喜欢过?她曾经做过最怯懦的尾随者,踩着单车远远跟在那个人身后,去看他看过的书,走他走过的路。
整个城市的桂花香扑在她脸上,那个秋天阳光明媚,日出日落都让人期待。
后来为什么会鼓起勇气告白呢?
或许实在太好了,会想占有,想能不能花光她这辈子所有的运气,让她美梦成真一次。
孟星奈翻开杂志的扉页,大概不会有人知道这里藏着她的秘密。
封面上他穿得很休闲,白衬衣松垮地描着他的身形,大概是抓拍,他和剑桥的朋友走过国王学院,笑意还没从眼底退却,又在看向镜头那瞬间带着淡淡的禁止。
像暮色下的雾,干净温暖,疏离遥远。
这本是世界最具影响力的数学期刊,他因为夺得金牌而郝然出现在封面。
参赛者有博士和研究多年的教授,可想而知他作为研究生夺得金牌的轰动。
只有她这种傻子才会觉得他是平凡人,毕竟老看到他搭公交踩单车,食堂也经常见到他的身影。
他稳得像是放在图书馆里的一本旧书,很难和那些炫富的二代联系起来,可又真的毫无踪迹嘛?
冬季最容易沾灰的黑色大衣质地,穿在他身上不染纤尘。
那种习惯和对自身要求,绝不会来自普通人身上。
孟星奈曾想过许衍之谈恋爱会是会什么样子,他待人谦和,又拒绝他人滴水不漏。她怀着扭曲的心态想看他失控,又希望永远不要有这么一天。
可他不是神,他也会因为另外美丽的灵魂沦陷,只是那个人不是她而已。
倾盆大雨中,孟星奈看见他抱着受伤的女朋友坐进加长劳斯莱斯里。他怀里的女孩闭紧双眼,抬起胳膊环住他的脖颈,像只脆弱的天鹅。
许衍之对着管家示意,管家手中高举那把大伞倾泻,雨水瞬间沾湿男人的肩膀。
在学校这大半年,他从来都是低调出行,也就是遇到心爱的人,才愿意用一切将她护在羽翼下吧。
雨丝横斜,浇在孟星奈脸上,彻骨的凉意让她浑身凉透。
再多的悸动,一场大雨就完全熄灭了。
现在他们在国外应该过得很幸福吧?
孟星奈牵了下唇,将杂志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