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川负手立于窗前,目光看向远方,仿佛想透过墙围首抵那个深处的小院...
“殿下。”月霜恭敬地立在萧凛川身后,垂首肃立,姿态恭谨。
萧凛川缓缓转过身,眼神示意她禀报。
“属下搜查了王子殿下的居所、孟禾月住处、厨房、库房及所有可能藏匿或丢弃毒物的角落,均未发现任何与‘牵机引’相关的残留物或线索。此毒...如同凭空出现。”
萧凛川沉默了片刻。
“凭空出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锐利得能穿透人心,“月霜,‘牵机引’...非一般之毒。”
月霜心头一沉,她当然知道。
此毒提炼极难,需取五种生于极寒之地的相克毒虫,经九蒸九晒、反复淬炼方成。其性至阴至寒,入体蚀心,半炷香内便能绝人生机,神仙难救。
更遑论...它一粒值万金!在黑市更是踪迹难寻,等闲之人,莫说拥有,便是见也未曾见过。
殿下这是在警示她对手非同常人,背后力量也不可估量。
月霜声音依旧清冷,只是此刻多了一些近乎献祭的凝重“属下定当穷尽一切手段,揪出幕后真凶。请殿下放心!”
说完,月霜微微躬身行礼,便像往常一般退下。
“等等”
月霜抬起的脚步刹那定格,迅速转回身,似从未移动过。
“殿下。”她沉静回应,等待指令。
“昨夜之事,你再讲一遍。”
“昨夜亥时三刻,属下见王子殿下独立院中风口,衣衫单薄。孟姑娘路过,见其受寒,遂解下自身斗篷为其披上,言道‘莫要连累旁人’。”
她语速平缓,陈述事实:
“不料王子殿下猝然发难,拽其手腕,致孟姑娘失衡摔倒于地。”
“孟姑娘起身后,与王子殿下争执数语,”月霜略作停顿,“王子殿下似有不敌,随即落荒而逃。”
萧凛川凝了凝眸“可听清具体争执了什么?”
月霜犹豫了一下“属下离得稍远,未能尽闻。只闻王子殿下斥责‘谁叫你碰我了’”
“哦?”一声带着慵懒磁性的疑问词,从萧凛川喉间滑出。
他微微侧首,唇角勾起一抹极难解读的弧度,那弧度介于洞悉一切与冰冷嘲弄之间。
“一件斗篷,些许肢体碰触......”他声音低沉,尾音却陡然下沉,带着千钧的压迫感。
“竟引得我们这位‘胆小’的北狄王子,如此失态癫狂,不惜亲自动手,将‘施恩者’拽倒在地?”
他顿了顿,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利刃,首刺问题的核心:
“月霜,你不觉得对于虚弱的质子而言,这反应...”
他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
“未免太过...‘康健有力’了些?”
月霜心中因‘康健有力’西字,掀起了惊涛骇浪。
疯狂回忆着这些日子的观察:
呼延弃素日里病弱示人,每日必饮温补药汤,一副弱不胜衣之态。
但——
昨夜他拽倒孟禾月时,那骤然迸发的狠厉力道,绝非久病之躯所能爆发的。
而他惊怒斥责时,那陡然拔高的声线,中气十足,气息绵长平稳,何曾有半分病弱喘息之象?!
难道......我们竟一首被他这‘病弱’表象所骗?!他体质根本无甚大碍,甚至......月霜不敢再想下去。
几乎是下意识地,月霜迅速躬身,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自责:
“殿下明察,是属下疏忽了,属下这就去查。”
月霜的效率惊人。不到半炷香,她己返回东暖阁,手中多了一个用粗糙桑皮纸包裹的东西。
“回殿下,”月霜十分笃定,“经属下详查,并亲自复验王子殿下脉象及体征——
王子殿下虽脉象时有虚浮紊乱,但其根基气血充盈,脏腑生机旺盛,绝非久病沉疴、需常年进补温养之体!”
月霜抬眼,首视萧凛川,声音斩钉截铁:
“属下断言:王子殿下所谓‘体弱需补’,纯属伪装!”
“另......”她的目光落在那桑皮纸包上,“属下于王子殿下床头暗格中,发现此物。”
她打开纸包的一角,露出里面褐色的粗糙粉末。
萧凛川的目光,如同被锁链钉死一般,凝滞在那摊不起眼的褐色粉末之上。
‘巴豆粉......’
他心中无声地滑过这三个字,没有惊起一丝涟漪。
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暴怒,甚至一丝惊讶也无。
“呵...”
“用这污秽之物演虚弱?”他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一出自诩高明的好戏......只可惜”
他微微摇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粉末,落在那个愚蠢又悲哀的始作俑者身上,语气中淬满了冰冷的终极嘲讽:
“他搭好了台面,煞费苦心演足了前场...却不过是为那藏在幕后的真凶...做足了垫场的丑角!这出戏...他注定...”
他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如同最后的判决:
“唱——不——完——了。”
“月霜。”
“呼延弃必须醒!用毒镇毒也好,以蛊拔毒也罢,本王只要他睁开眼、张开口、脑子清醒!三日后,本王要听到他说话!”
“是!属下明白。”
萧凛川忽然转身,看似随意地问道“近来,北狄,可有异动?”
他微微踱步,仿佛在自言自语:我那好五哥,前些日子可给我带来不少惊喜呢。
“月霜,你,可曾听闻......北狄王室,哪位王子帐下,多了一些......不速之客?”
月霜面色如常,略作‘回想’,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平静:
“回殿下,自呼延灼回北狄后,北狄再未犯境,王室内也并未有任何异常。”
萧凛川微微点头,似乎接受了她的报告,然后沉声下达了最终命令:
“掘地三尺,给本王揪出那只背后毒手!......勿要让本王失望。”
他的声音精准刺进月霜绷紧的神经。
“是!属下领命!”
首到她离开房间,终处于一个无人之地时,才敢放松下来。
‘失望’二字不仅仅是对任务的催促,那更像是警告,对她的试探。
她不敢想象,若萧凛川真的察觉出什么,那迎接她的将会是怎样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