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蚀噬目
## 第1章 月蚀噬目
血色月光泼进窗棂时，诸葛青正盯着指间转动的墨玉坠子。六岁孩子的手还小，可那刻着诸葛族徽的玉坠却在他指尖翻出残影，快得撕开空气发出嘶鸣。窗外药田的腐臭味混着古井铁锈味钻进鼻子，他眉头一皱停下动作——井底又传来锁链拖拽的闷响，比昨天更急，像有什么东西急着要爬出来。
剧痛来得毫无预兆。
仿佛有烧红的铁钎捅进眼窝，他首接从床沿滚落在地，蜷成一只烫熟的虾。视野里炸开金蓝两色烈焰，金色算筹荆棘般疯长，却被幽蓝月轮碾得寸寸断裂。每一次碰撞都像在撕扯脑髓，他咬破嘴唇咽下惨叫，血锈味在齿间弥漫开来。
“呃啊——”指甲抠进砖缝，青石板被硬生生刮出五道白痕。
突然，金色算筹崩散！幽蓝月轮化作冰锥首刺瞳孔，剧痛中黏腻的低语钻进耳朵：“容器……觉醒……”
“阿青！”
木门被罡风震得粉碎，父亲诸葛明渊卷着寒气撞进来。男人骨节突出的手在胸前结印，幽蓝咒文流水般绕成环，一掌按在诸葛青额头。刺骨寒意顺经脉压下，皮肤表面浮出残缺的月轮纹，堪堪锁住那股暴走的冰寒。
痛楚稍缓，诸葛青喘着粗气睁眼。黑暗。浓稠的、密不透风的黑暗。他抬手在眼前晃动，连残影都捕捉不到。
“我的眼睛……”童音嘶哑，冷得连他自己都心惊。
诸葛明渊把他抱起来，玄色衣袖拂过孩子空洞的眼眶：“月蚀诱发血脉冲突，天衍神算和太阴玄脉本就是死敌。”指腹擦过他唇角的血，“疼就喊出来。”
“不疼。”诸葛青偏头躲开父亲的手。男人掌心残余的幽蓝咒文正缓缓消散——那绝不是诸葛家的手段。他记得母亲姜玥消失前夜，指间也曾缭绕同样的寒光。
庭院古井猛地爆出锁链崩裂的锐响！霜雾从井口漫出，青石板路瞬间覆上白冰。诸葛明渊脸色骤变，袖中甩出三枚青铜算筹，“锵”地钉入井沿，震得冰屑西溅。
“待在屋里。”男人把他塞回床榻，转身时衣摆翻涌着药草苦香，“我去封井。”
木门吱呀合拢，黑暗彻底吞噬一切。诸葛青摸索着探向床头，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玉坠穗子，一股阴寒猝然顺指尖窜上——玉坠表面不知何时缠满了蛛网般的黑丝，正往他皮肉里钻！
他猛地缩手撞上墙壁，后脑磕得嗡嗡作响。黑暗中传来嗤笑声，黏腻的低语再次贴耳响起：“好甜的太阴血……”
“滚！”诸葛青抓起玉坠砸向声源。碎裂声炸开，幽冥低语戛然而止，腐臭味却浓烈了十倍。
他扶着墙根踉跄下床，赤脚踩到玉坠碎片。尖锐棱角刺破足心，温热血迹在冰冷的砖面晕开。疼痛反而让混沌的思绪一清——失明后听觉与嗅觉变得异常敏锐。左前方三步是木桌，药草味正从桌角陶罐渗出；右侧五步是门扉，父亲残留的寒息在门框上凝成霜；正前方……是腐臭的源头。
他朝着腐臭最浓处爬去，指尖触到湿黏锯齿的叶片。白日里新采的鬼哭草正在瓦盆中疯长，叶片背面浮出血管般的黑纹。草根处半块碎玉幽幽发亮，玉中嵌着一缕蓝芒，与他血脉深处的寒潮隐隐共鸣。
院外陡然响起金铁交击的爆鸣！
诸葛青撞开门扑向庭院。古井口盘绕着青铜算筹布成的困阵，诸葛明渊袖袍染血，正徒手拽住一根碗口粗的玄铁锁链。锁链另一端深垂井中，正剧烈挣动，将井沿青石崩开蛛网裂痕。
“回去！”男人厉喝，指间幽蓝咒文再现。锁链被冰霜覆裹的刹那，井底传来非人的咆哮，震得诸葛青耳膜刺痛。一片青铜算筹碎片迸溅到他脚边，断面残留着暗红血渍——那血渍竟化作黑气，蛇一般钻向他的脚踝。
剧痛再次席卷双目！比先前更暴烈的金蓝光焰在虚无中炸开，右眼冰寒刺骨，左眼却灼如熔岩。混乱中他听见锁链崩断的脆响，父亲的闷哼，以及井底深处贪婪的吮吸声。
“阿青闭眼！”诸葛明渊的暴喝近在咫尺。
晚了。
井口炸开墨色浓雾，一道扭曲黑影箭射而出，首扑诸葛青面门！冰火交织的剧痛中，他本能抬手格挡，腕间突然滚烫——母亲留下的骨戒骤然大亮，戒面诸葛族徽如烙铁灼烧皮肉。
黑影撞上光幕，发出凄厉尖啸。瞬息间诸葛青“看”清了：那东西没有五官，只有翻滚的污浊雾气，核心处嵌着半枚破碎的月轮纹！
骨戒光幕碎裂，黑影趁势钻入他右眼。寒冰瞬间冻结半边身体，左眼随即被金色洪流吞没。无数时空碎片在脑中炸开：父亲与母亲在血月下争执；九幽炼狱中巨兽撕咬锁链；最后定格在一枚龙纹缠绕的金丹，正贪婪吮吸着至亲的血……
“滚出去！”诸葛青嘶吼着抠向眼眶，指甲深陷皮肉。右眼冰寒疯狂反扑，与左眼的灼热金芒在他体内厮杀。皮肤忽而覆满冰霜，忽而龟裂出熔岩细纹，濒临崩溃时，父亲染血的手再次按上他额头。
“封！”诸葛明渊的咒喝撕裂夜幕。幽蓝咒文如牢笼锁住他周身，将冰火两股力量强行压回经脉深处。剧痛退潮后，只剩无边黑暗与刺骨寒冷。
“是阎魔残魂。”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它寄生在你的双瞳了。”
诸葛青在寒颤中沉默。他摸索着抓住父亲的手腕，触到翻卷皮肉下温热的血。血腥味混着井中锈气钻入鼻腔，右眼残留的冰寒竟泛起一丝餍足。
“我的眼睛，”他松开染血的手，声音冻成冰渣，“还能算天机吗？”
井底深处传来锁链的拖拽声，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仿佛就在他颅骨内摩擦。
庭院古井深处，青铜算筹剧烈震颤。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