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包塞进桌底,我就和塞巴斯蒂安冲进会议室。滑进后排椅子时浑身不自在,大半记者目光扫过我身上又弹开,快得来不及对视。
“各位注意。”桑德琳踩着细高跟踏入会议室,在整面墙的黑板前站定。板面刚被抹得锃亮,可珀西瓦尔残留的字痕仍隐约可见,我脊背倏地窜过一阵凉意。
桑德琳的视线扫过全场,在我身上多停了两秒。“诸位想必清楚,《岛民报》被前任主编的愚蠢操作拖进了财务危机。”她倏地探出分叉舌尖舔过嘴唇,獠牙寒光一闪即逝,会议室里响起集体战栗的吸气声。这女人绝对不好惹。
"因此将实施裁员。"她抬手压下会议室里不安的骚动,"各位能否留任全凭实力。我不像前任主编爱装好人,但若诸位能协助重振报社、肃清近期污点,我便是最强盟友。"她分叉的舌尖扫过獠牙尖,"我要滴水不漏的铁律报道、字字严丝合缝的文稿、以及分秒不差的截稿时间。"
桑德琳的黑瞳扫过台下记者——那些敢怒不敢言的脸。“守得住这三条规矩,自有你们好前程。若守不住…”她双手交叠在细腰前,指尖正抵着心口那道疤,“想必诸位都认得出大门在哪儿。”
会议结束一小时后,魂不守舍的员工们鱼贯而出时,塞巴斯蒂安凑近我低语:"该另谋高就了。"人群像幽魂般飘回各自工位。
余下的会议时间里,桑德琳揪着过去几个月的字句硬伤和事实破绽不放,把涉事记者挨个拎出来要说法。场面相当难看,当干瘪的地精老员工突然滚出泪珠,抄起某个巫妖记者的备用魔杖想咒杀她时,桑德琳连发丝都没乱。獠牙寒光一闪,造反的火苗当场被掐灭。
“我可不走,”我滑进工位椅按下电脑开机键。桑德琳把同事吓得够呛,反倒给我打了鸡血。这女人分明欣赏野心家,此刻不正是杀进她办公室提要求的最佳时机?几天来那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翻腾不休。视线扫过桌上摊开的旧报纸,八卦专栏的版面刺得我猛一甩头。我能做得比这强百倍,等亮出底牌,她不得不服。
不等勇气溜走,我弹起身子,无视塞巴斯蒂安探究的目光拨开人群,记者们正三五扎堆弯腰议论新主编,好几回听见"桃木钉"之类的词儿,紧接着是几阵憋笑的抽气声。我盯着桑德琳办公室门板,心口那道疤的轮廓在眼前晃了晃。放倒这女人,远不止需要一段木头。
桑德琳的办公室门虚掩着,能看见她正审阅《岛民报》新刊,有只炸毛的黑猫盘踞膝头,被她心不在焉地捋着毛。我轻叩门板,心脏噗通乱跳,首到她冷眼从报纸上抬起,朝我一招手。
“桑、桑德琳主编,”我强装镇定,可那猫突然竖起耳朵,眼珠死盯着我,嘴里还叼着半截老鼠尾巴啃得正香。“初次见面,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桑德琳流畅地截断话头,黑瞳转向我的同时挥手赶走膝头黑猫。猩红指甲深深掐进桌面木纹里。她没请我坐,我还是拖过对面椅子跌坐下去。她挑眉不语,静待下文,显然客套环节到此为止。
我喉头滚了滚:"关于我在报社的职位……呃,想申请调岗。目前接手八卦专栏,但——"
“可你至今没写过一篇专栏,”她截过话头,从抽屉摸出个苹果,指甲边缘削起皮来。我屏息看果皮旋成不断螺旋落上桌面,她将苹果举到唇边,獠牙刺入果肉时发出清脆的扎裂声,我喉头一紧差点抓脖子逃跑,却被钉死在椅上的决心浇透了恐惧。
“那倒确实,”我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她的獠牙上移开,迎上她钢铁般的目光。“珀西瓦尔批准我调查卡桑德拉的谋杀案并写一篇报道,我己经写好了。”我从包里抽出几页手写的稿纸展开递给她。“还没打印出来,因为是在住院时写的,但今天下午我就会完——”
“你该不会专程拿这些鬼画符来浪费我时间吧?”桑德琳将稿纸往桌上一抛,眼皮都懒得抬,“本主编忙得很,温小姐,可没空哄最底层的菜鸟玩。”
"不、不是的,"我结巴着攥紧发抖的双手,老天,这女人太吓人了。"想请您调任我做罪案记者。追踪卡桑德拉案线索时,警察局长用坐牢威胁我都没停手,盘问嫌犯、推演案情,最后亲手逮住了连警察都抓不到的凶手。"
我越说肩膀绷得越首,胸膛也不自觉挺了起来。桑德琳眼底终于掠过一丝兴味。
"成果摆在这儿了。《岛民报》眼下缺个专跑罪案条线的记者,"我坐定后抱臂仰进椅背,"凭我这次的战绩,该是最合适人选。"喉间滚着半句自夸,到底咽了回去。
桑德琳唇角绷成首线,目光如锥扎穿我的瞳孔。这次我硬扛着没移开视线,必须让她看清眼前是个能力过硬、专业至上的记者,绝非能被獠牙削断颈动脉的怂包。
“不行。”桑德琳又啃了口苹果,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淌,她却懒得擦。
我皱眉前倾,几乎以为听岔了:“不行?”
“不行。”桑德琳把剩下的苹果丢进垃圾桶,拎起脚边抗议多时的黑猫放回膝头。那畜生冲我龇牙低嘶,转脸却贴着她慢条斯理舔起爪子。
“我不明白……”我脸上腾起羞愤交加的红晕。
"那就让我说明白点,温小姐。"桑德琳下颌绷紧,苍白的皮肤紧贴高耸的颧骨,"你受聘为八卦专栏作家,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个位置上。逮住凶手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但这里是报社,不是侦探所。你至今连个像样的报道都没写过,谈升职?免谈。"
我刚要争辩,她凌空一劈手,话头就被掐死在喉咙里。我抿紧嘴唇死命眨眼,硬把羞耻的泪花憋回去,绝不让这女人看见我失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