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冬,工地上的钢板砸断了陈默的两根肋骨。他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看林夏端来的南瓜粥冒着热气,几粒没煮化的糖在粥里沉浮,是她特意去梧桐巷老店买的,说要找回当年的味道。可当年的味道,怎么找,也找不回来了。
“别喝了。”他推开碗,目光落在她手腕的新伤上,那是在周明远公司被保镖拽伤的,和他每次被催债时的淤青一样,都是生活留下的印记,狰狞又残忍。手机震动,法院传票上的“反诉诽谤,索赔三百万”刺痛双眼,他捏紧床头的降压药瓶,想起地下室的锁眼被灌了胶水,现在只能睡在楼梯间的硬纸板上,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安生。
“对不起……”林夏突然哭出声,勺子在碗里碰撞出清脆的响,“都是我不好,连累你……” 他勉强坐起来,肋骨的疼痛让他吸气都困难:“别这么说,等伤好了,我去跑滴滴……” 话没说完就咽了回去,他知道驾照早己注销,劳务市场也没人敢雇他,高利贷的人天天在那里蹲守,像一群等着啄食腐肉的秃鹫,盯着他这块“肥肉”。
深夜的撬门声惊醒了他,陈默摸黑出去,看见几个黑影正在对付地下室的铁门。“陈默!”林夏的惊呼传来,他转身时,棍子重重打在脑后,鲜血模糊了视线,恍惚中看见她抱着保温桶冲过来,却被推倒在地,南瓜粥泼在地上,像一滩凝固的血,和他心中的血,一样冷,冷得他快要失去知觉。
急诊室的三天,天花板的灯一首亮着,照得人睡不着。他听见林夏和医生的对话:“他的血压太高了,再这样下去会中风……”“可是住院费……” 声音越来越远,他闭上眼,母亲临终前也是这样,在急诊室熬了半个月,最后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而他,恐怕也要步后尘了,带着满心的不甘和对林夏的愧疚,离开这个世界。
出院后,陈默拒绝了林夏租房子的提议。他在垃圾站旁搭了个窝棚,用捡来的旧广告牌挡风。雪夜里,抱着捡来的旧毛毯,听着远处救护车的鸣笛,突然想起她说过的话:“等老了,去梧桐巷开家糖炒栗子店,叫‘星夜’……” 多美好的梦啊,可如今,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摸出磨破的笔记本,欠款明细己经涨到三十八万,每一笔都像根细针扎在心上。第一片雪花落在纸上时,他听见有人喊“陈默”,抬头看见米色风衣的身影提着保温桶,站在路灯下——这一次,她没有消失,真的走了过来,眼泪滴在他结霜的手套上,比雪更凉,比心更暖。
“夏夏……”他伸出手,银镯在雪光里闪了闪,这次,她的手真的覆了上来,带着体温。保温桶里的热气氤氲,模糊了彼此的面容,他舀起一勺粥,手却不受控制地发抖,粥泼在破布上,像朵凋零的花,却也是他见过最美的景象,因为,她在身边,哪怕只是片刻,也让他觉得,这日子,还有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