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杂役试毒险丧命,青铜灯里冒青烟
第一章 杂役试毒险丧命,青铜灯里冒青烟
青岚宗外门药园,晨雾未散。
陈墨蹲在一丛紫茎蓝花的药草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清晰感觉到毒素顺着指尖往胳膊钻,像无数细针在血管里乱扎。
这是他今日试的第七株新药草——外门杂役的活计,说是“试毒”,实则是给内门炼丹师当人形药引试验品。
“陈墨,又卡住了?”
带着笑意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陈墨抬头,赵岩正倚着药园竹篱,玄色外门弟子服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人身量比他高半头,练气五重的修为压得他胸口发闷——青岚宗外门,修为就是底气。
“赵师兄。”陈墨勉强扯出个笑,额角汗珠砸在泥地上,“这株草叶背面有细刺,刚才没留意。”
赵岩踱步过来,靴底碾过几株刚冒头的灵芹。
“我就说你这试毒的活计得有人带。”他弯腰拾起陈墨脚边的竹篓,“周伯那老东西最近总说你机灵,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能比别人多扛半柱香。走,北区新长了片赤焰藤,我带你去开开眼。”
陈墨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周伯今早扫药园时,特意往他怀里塞了颗避毒丹:“小墨,最近赵岩总往北区晃,那地儿挨着妖兽山,毒瘴重得很。”此刻赵岩的手搭在他肩上,分量沉得像块铁。
“赵师兄,北区……”
“怕了?”赵岩突然笑出声,指尖在陈墨腰间一推,“杂役就是杂役,周伯把你夸成花,原来连片毒藤都不敢见?”他扯着陈墨的衣袖往药园深处走,“走快点,要是误了卯时三刻的试毒记录,你这月的杂役粮可就没了。”
陈墨喉结动了动。
他每月靠三斗杂役粮过活,若是被扣,就得去后山捡野果填肚子——上回有个杂役没抢到野果,饿晕在药园,被赵岩用灵火烤了半条腿取乐。
北区的雾比前院浓十倍。
陈墨刚跨过界碑,鼻腔就被腐臭的土腥味塞满。
赤焰藤果然长在这里,藤蔓粗如儿臂,表皮泛着妖异的朱红,叶尖还滴着墨绿色的汁液。
“就这株。”赵岩指着最大的那丛,“你把最顶端的三片叶子摘下来,我在这儿给你护法。”
陈墨攥紧竹篓。
他能看见藤蔓上盘着的细小倒刺,每根都沾着半干的血渍——这哪是赤焰藤?
分明是吸了妖兽血的“蚀骨藤”!
周伯说过,蚀骨藤的毒素会先麻痹神经,再啃噬经脉,练气期修士沾了,半柱香内必死。
“赵师兄,这不是赤焰藤……”
“老子说是就是!”赵岩突然变了脸,玄气猛地灌进陈墨后背大椎穴。
陈墨闷哼一声,膝盖重重砸在地上,指尖正好戳中蚀骨藤的倒刺。
钻心的疼从指尖炸开。
陈墨眼前发黑,看见蚀骨藤的汁液顺着伤口往里渗,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紫。
他想喊,喉咙却像塞了团火;想跑,双腿早没了知觉。
赵岩蹲下来,用陈墨的衣襟擦了擦手:“周伯总说你是块璞玉,我看就是块烂泥。你娘死的时候塞给你的破铜灯,我早让人看过了,就是个凡物。”他捏着陈墨的下巴,“你猜我为什么今天动手?因为内门要选十个杂役升外门弟子,周伯那老东西竟把你报了名。”
陈墨瞳孔剧烈收缩。
原来如此——他上个月帮周伯整理药谱,被内门执事夸了句“心细”,赵岩就坐不住了。
“你在这等死吧。”赵岩站起身,“等毒瘴把你啃得只剩骨头,我就说你是自己乱跑丢了命。周伯?他不过是个扫药园的老仆,能翻出什么浪?”
脚步声渐远。
陈墨趴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肿成紫萝卜,指甲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
他摸到怀里的青铜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说是陈家祖物。
灯身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他从小擦到大,连道灵光都没擦出来过。
“娘……”陈墨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
他想起八岁那年,母亲被妖兽咬死在山脚,最后一口气全用来把灯塞进他怀里;想起这三年在杂役房被人用脏水泼醒,在雪地里跪着擦门槛;想起周伯偷偷塞给他的热馒头,和那句“小墨,别让他们看轻了”。
意识开始模糊。
陈墨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七窍流出,蚀骨藤的毒素己经攻到心肺。
他死死攥住青铜灯,灯身突然烫得惊人,有一缕清凉顺着掌心钻进来,像春泉浇在烧红的炭上。
“这是……”陈墨猛地睁眼。
青铜灯表面的纹路正发出幽蓝光芒,灯芯不知何时燃了起来,火苗是罕见的青紫色。
灯影投在地上,竟凝成一座古阁虚影——飞檐斗拱,朱门金钉,阁门上方悬着块褪色木匾,隐约能看见“万灵书阁”西个字。
更惊人的是,阁中传来万千生灵的低语,有猿啸、蛇嘶、龟鸣,还有他从未听过的清越鸟啼。
陈墨想伸手摸那阁门,头顶突然传来重物坠落声。
他偏头,一只瘦骨嶙峋的白尾灵猴摔在脚边,后腿上插着支淬毒的短箭,皮毛焦黑,只剩出气没进气。
灵猴抬起头。
它的眼睛是罕见的琥珀色,此刻正泛着哀求的光。
陈墨分明看见,青铜灯里飘出一滴金色灯油,精准落在灵猴额间。
灵猴浑身一颤,化作一道金光钻进灯影古阁,阁门上方的木匾突然亮了亮,原本模糊的字迹变得清晰:万灵书阁(一阶)。
陈墨觉得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经脉。
那是种轻盈的、跃动的力量,像猴子在树梢跳跃时带起的风。
他试着运转玄气——三年来卡在三重的瓶颈,竟松动了!
蚀骨藤的毒素还在,但那股灵动的力量正推着玄气在体内游走,将毒素一点点逼出毛孔。
陈墨撑着爬起来,看见自己掌心的伤口正在愈合,紫肿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
“赵岩!”陈墨低喝一声。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以往有力十倍。
刚才那只灵猴的敏捷,似乎被他吸收了——他感觉自己能追上掠过药园的麻雀,能避开任何偷袭。
远处传来脚步声。
赵岩去而复返,手里提着把短刀:“我就说你没那么容易死——”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陈墨正站在原地,浑身冒着蒸蒸白气,眼神亮得像淬了星火。
“你……你怎么……”
陈墨没说话。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蚀骨藤,指尖轻轻一扯——比钢索还韧的藤蔓,竟被他徒手撕开。
赵岩的脸瞬间煞白,转身就跑。
陈墨抬脚一蹬,整个人像离弦的箭射了出去,在赵岩撞上药园界碑前,稳稳截住他的退路。
“赵师兄不是要看着我死吗?”陈墨笑着,声音却冷得像冰,“怎么自己先跑了?”
赵岩瘫坐在地,裤裆渗出深色水渍。
陈墨没再理他,转身往药园方向走。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团火在烧,不是毒火,是生机——蓬勃的、向上的生机。
回到药园时,周伯正蹲在门口扫落叶。
老人抬头,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大:“小墨?你这是……”
陈墨摸了摸发烫的胸口。
青铜灯还在怀里,此刻安静得像块普通铜器他冲周伯笑了笑,却发现老人的目光正落在他身后——那里,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白影闪过,像只猴子在树杈间跳跃。
“周伯,我今天……遇到些怪事。”陈墨说。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强而有力,像战鼓在擂。
周伯的扫帚“啪”地掉在地上。
他盯着陈墨的眼睛,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
玄气探入的瞬间,老人浑身剧震:“练气三重……不,西重?你突破了?”
陈墨低头看自己的手掌。
刚才被蚀骨藤扎穿的伤口,此刻连道白痕都没剩。
他想起那只被吸入书阁的灵猴,想起万灵书阁木匾上的字迹,喉咙突然发紧。
“周伯,”陈墨轻声说,“我好像……有了条新的路。”
药园的风掠过他的发梢。
陈墨望着远处的青岚主峰,那里有更广阔的天地,有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可能。
而他怀里的青铜灯,正随着他的心跳,发出极轻极轻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的存在,终于等到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