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渗进来的时候，夏油杰己经醒了。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三秒，然后面无表情地抬手，把压在自己胸口的那条胳膊掀开。
五条悟睡相极差，半个身子横在他床上，白发乱糟糟地散在枕头上，眼罩歪斜地挂在脖子上，露出半张毫无防备的脸。
夏油杰坐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凉意顺着脚底爬上来。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黑色咒力纹路在皮肤下缓慢流动，像是某种活物。
“……醒了就起来。”
床上的人没动，呼吸平稳，仿佛睡得很沉。
夏油杰伸手，一把掐住五条悟的脸颊，往旁边扯了扯。
“疼疼疼——”五条悟终于睁开眼，六眼在晨光里泛着微妙的蓝，像两块融化的冰，“杰暴。”
“谁让你半夜跑进来的？”
“因为想和杰一起睡嘛。”五条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支起身子，衬衫领口歪斜，锁骨上还留着昨晚任务时被咒灵划出的浅痕，“而且你房间的空调比较凉快。”
夏油杰懒得理他，转身去拿挂在衣架上的制服。
五条悟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指尖勾住他的腰带，轻轻一拽——
“悟。”夏油杰头都没回，语气平静，“再闹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五条悟笑嘻嘻地松开手，仰面倒回床上，像只餍足的猫：“杰现在脾气变好了啊，以前可是真的会把我丢出去的。”
夏油杰没接话，低头系腰带。
五条悟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颗草莓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要吃吗？”他含含糊糊地问，指尖又捏出一颗，递过去。
夏油杰瞥了一眼，没接：“大清早吃糖，牙会烂。”
“反正有无下限，蛀牙也碰不到我。”五条悟晃了晃糖纸，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纸，在他指尖投下一小块斑斓的光斑，“而且这是限定款，昨天在便利店买的，只剩最后两包了。”
夏油杰系好腰带，转身走向门口。
五条悟的声音从身后追上来：“杰——”
“又怎么了？”
“今天有体测哦。”五条悟笑眯眯地支着下巴，“你要不要来看？”
夏油杰脚步一顿。
“……虎杖悠仁？”
“嗯哼。”五条悟把糖纸折成一只歪歪扭扭的千纸鹤，随手丢向夏油杰。
纸鹤在半空中被咒力托住，轻轻落在夏油杰肩上，“那孩子进步很快，说不定会很有趣。”
夏油杰没回答，抬手把纸鹤捏碎，糖纸簌簌落在地上。
五条悟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翘了翘。
……
训练场上，虎杖悠仁正在做引体向上。
钉崎野蔷薇蹲在旁边数数，伏黑惠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脸上没什么表情。
夏油杰靠在树荫下，黑色制服外套敞着，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缠绕在手臂上的咒力纹路。
“三十九、西十——喂，你还能做吗？”钉崎挑眉。
虎杖手臂肌肉绷紧，额头上全是汗，但笑容依旧明亮：“当然！”
伏黑惠瞥了他一眼：“别逞强，体测而己，又不是实战。”
“但五条老师说如果表现好的话，晚上请我们吃烤肉！”
“……你就为了这个？”
“烤肉很重要啊！”
夏油杰看着他们斗嘴，嘴角无意识地扬了扬。
他很久没站在训练场边上看学生训练了，上一次还是十年前，他和五条悟还是学生的时候。
“杰——”
肩膀突然一沉，五条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扫过耳廓：“怎么样，那孩子不错吧？”
夏油杰没躲，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虎杖悠仁的体能确实远超普通学生，甚至接近一级咒术师的水平。
但更让夏油杰在意的，是这孩子身上那股纯粹的生命力——像一团火，烧得毫无顾忌。
五条悟歪头看他：“想起以前的事了？”
“没有。”
“骗人。”五条悟轻笑，指尖点了点他的太阳穴，“你这里在想什么，我大概能猜到。”
夏油杰侧头看他，两人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睫毛的弧度。
五条悟的眼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虹膜里倒映着夏油杰的脸。
“悟。”
“嗯？”
“你话太多了。”
五条悟笑了，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因为杰现在肯听我说话了啊。”
夏油杰没推开他，只是叹了口气。
远处，虎杖从单杠上跳下来，擦了擦汗，朝这边挥手：“五条老师！夏油老师！我做到五十个了！”
五条悟笑眯眯地比了个大拇指：“不错不错！晚上烤肉加量！”
钉崎翻了个白眼：“你就宠他吧。”
伏黑惠看了夏油杰一眼，欲言又止。
夏油杰对上他的视线，微微挑眉。
伏黑惠移开目光，低声说了句什么，夏油杰没听清。
五条悟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惠刚才说，夏油老师看起来比之前有人味了。”
夏油杰嗤笑一声：“他倒是敢说。”
“因为是真的嘛。”五条悟的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这里，慢慢活过来了。”
夏油杰没回答。
风吹过训练场，树影摇晃，阳光碎了一地。
傍晚，医务室。
家入硝子叼着烟，正在整理病历。
夏油杰推门进来时，她头都没抬：“又来拿药？”
“嗯。”
硝子指了指柜子：“老地方，自己拿。”
夏油杰拉开抽屉，取出几瓶止痛药和镇定剂。
硝子瞥了一眼，吐出一口烟：“少用点，对身体没好处。”
“习惯了。”
“五条知道吗？”
夏油杰动作一顿：“什么？”
硝子弹了弹烟灰，语气平淡：“你晚上睡不好这件事。”
夏油杰合上抽屉，没回答。
硝子也没追问，只是把烟摁灭，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家伙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但其实比谁都敏感。”
夏油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硝子笑了笑，“只是觉得，你能回来，挺好的。”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向门口。
硝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对了，虎杖那孩子……你怎么看？”
夏油杰停下脚步，没回头：“……还不错。”
硝子轻笑一声：“难得听你夸人。”
夏油杰拉开门，走廊的灯光落进来，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硝子。”
“嗯？”
“谢谢。”
门关上了。
硝子盯着门板看了两秒，摇摇头，又点了根烟。
晚上，烤肉店。
虎杖悠仁正在和钉崎抢最后一块牛舌，伏黑惠面无表情地往自己碗里夹菜，五条悟笑眯眯地往夏油杰盘子里堆肉，堆成一座小山。
夏油杰皱眉：“够了。”
“杰太瘦了，多吃点。”五条悟托着下巴，眼睛在暖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软，“以前你可是能吃掉三人份的。”
“那是十年前。”
“现在也能吃。”五条悟夹起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五花肉，蘸了酱，递到他嘴边，“来，啊——”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五条悟眨眨眼：“不吃吗？那我喂虎杖了哦。”
虎杖立刻举手：“我要！”
钉崎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你要个鬼！”
伏黑惠叹了口气，低头喝汤。
夏油杰盯着那块肉看了两秒，最终还是张嘴，咬住筷子尖，把肉卷进嘴里。
五条悟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像是赢了什么比赛。
虎杖看看夏油杰，又看看五条悟，忽然小声对伏黑惠说：“五条老师和夏油老师关系真好啊。”
伏黑惠头都没抬：“……你才发现？”
夏油杰听见了，但没说话。
五条悟凑过来，肩膀贴着他的肩膀，体温透过衣料传过来，比烤肉店的暖气还烫。
“杰。”
“嗯。”
“下次一起去仙台吧。”
“为什么？”
“因为想和杰一起吃毛豆生奶油喜久福。”
夏油杰看了他一眼：“……甜食白痴。”
五条悟大笑，笑声混在烤肉店的喧闹里，像是某种温暖的咒语。
夏油杰低头，夹了一块肉，放进五条悟碗里。
五条悟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灿烂。
窗外，夜色渐深，星光稀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