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武汉站,站长办公室。深夜。
电话听筒里,吴振江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烟花?”他问,声音里是压抑的惊愕和警惕,“林特派员,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林默的声音没有温度,“吴站长,你坐在办公室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可外面的天,要变了。”
“……”
“你只需要,泡好茶,等着看就行。”
“林默!”吴振江的语气严厉起来,“我警告你,不要乱来!这里是武汉,不是你的南京!”
“我从不乱来。”
“咔哒。”
林默挂断了电话,将吴振江的咆哮,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他转身,推门而出,对守在门口的李强说:
“备车。去见张烈。”
汉口码头,三号码头,张烈的临时堂口。
空气里混杂着鱼腥、汗臭和江水的湿气。
张烈赤着上身,露出虬结的肌肉和狰狞的龙形刺青,正在用一碗烈酒,擦拭一把开山刀。
“林老弟,你说吧。”他头也不抬,“要哥哥我砍谁?”
“我不杀人。”林默坐到他对面,“我找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卖药的地方。”林默说,“但卖的不是寻常的头疼脑热药。”
“是能救命,也能要命的药。”
张烈擦刀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铜铃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德仁诊所。”他说,“一个德国老头开的。都说他手上的药,能把阎王殿里的人拉回来。”
“我要知道,”林默的指节,轻轻叩击着桌面,“最近,都有谁,去找这个德国人,买过‘能要命的药’。”
“没问题。”张烈将开山刀重重插在桌上,“我手下那帮小子,别的本事没有,趴墙根的功夫,都是一流的。”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不过,林老弟,那个地方……不干净。”
“怎么不干净?”
“除了我们道上的,还有日本人,中统的人,都常去。”张烈说,“那里的水,比这长江的水还混。”
“水混,”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才好摸鱼。”
深夜。汉口,德仁诊所后院。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和熬煮中药的苦涩气味,混合在一起,在潮湿的夜里弥漫。
一道黑影,如猫一般,悄无声息地翻过围墙,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林默贴着墙根的阴影,向着后门那栋唯一还亮着灯的二层小楼潜行。
那里是药房和库房。
他的眼前,淡蓝色的光幕一闪而过。
【幽灵步己激活,移动声响降低90%】
门锁,是德制的弹子锁。
一根铁丝,在他手中,像有了生命。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门开了。
林默闪身而入,身影瞬间融入了药房的黑暗中。
他没有开灯。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他看到了满墙的药柜,和一排排装着西药的玻璃瓶。
空气中的药香,更浓了。
他正要走向库房的方向。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药房的另一端,一排巨大的药柜后面,有一个极轻微的,属于女人的呼吸声。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香气。
不是香水。
是硝烟,和某种草药混合后,独有的味道。
林默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缓缓地,朝着那个方向移动。
就在他绕过药柜的一瞬间。
“咔哒。”
是勃朗宁手枪,上膛的声音。
冰冷,清脆。
一道身影从阴影中走出,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对准了他的眉心。
月光,照亮了那张清瘦,却写满了警惕和复杂的脸。
白大褂,麻花辫。
眼神,却不再是当年的温柔,而是淬了火的钢。
程素心。
“林默,”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气,却不容置疑。
“你到底是人是鬼?”
林默缓缓地,举起了双手,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如你所见。”
“一个还没死透的倒霉鬼。”
他的目光,落在她那双依旧明亮,却多了太多故事的眼睛上。
“医生,好久不见。”
“你的枪法,还是这么准。”
程素心的手没有抖,枪口依旧稳得像焊在了他眉心。
“军统的特派员,来这里做什么?”她的声音,比枪口更冷。
“那你呢?”林默反问,“党的医生,半夜三更,出现在黑市药房,又是为了什么?”
“……”
程素心没有回答。
两人在死寂的药房里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
许久。
林默开口,打破了沉默:“我找药。”
“我也找药。”程素心说。
“看来,”林默说,“我们找的,不是同一种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程素心握枪的手,微微垂下了一些。
但枪口,依旧对着他的方向。
“我的药品线,”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愤恨,“这个月,断了三次。”
林默的瞳孔,微微收缩。
“日本人?”
“不。”程素心咬着牙,吐出两个字,“是内鬼。”
林默沉默了。
他知道,对于他们这种在刀尖上行走的地下工作者来说,“内鬼”这两个字,比一千个日本兵更可怕。
“我帮你。”林默说。
他说的很平静,却不容置疑。
程素心猛地抬头看他,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挣扎,还有一丝……她自己都说不清的动摇。
她缓缓地,收起了枪。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林默说,“杀日本人,杀汉奸,我们的目标,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程素心摇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疏离,“道不同。”
她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我的上级,有严令。”
“什么命令?”
“严禁与任何军统特工,发生任何形式的接触。”她的目光,像两把手术刀,剖析着林默的每一个表情。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尤其是……”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