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驶往武汉的江轮甲板。凌晨。
江上的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湿冷的风,卷着煤烟和水汽的味道,刺入骨髓。
林默独自站在船头,任凭江风吹动他的衣角。他没有看风景。他的目光,穿透了浓雾,落在了虚无的某处。
那张档案,那张照片,那个名字,像烙铁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反复灼烧。
【中文名:陆与书】
他的眼前,冰蓝色的光幕,第一次,不受控制地疯狂闪烁。
【警告!检测到宿主情感模块出现剧烈波动!峰值己突破安全阈值!】
【威胁等级:致命!】
【分析:核心记忆关联体(陆与书)的意外出现,己对宿主判断逻辑构成严重干扰。】
【首次启动“情感抑制”协议……】
光幕上的进度条,挣扎着跳动了一下。
【协议启动失败。】
【警告!重复,情感抑制协议失败!】
林默缓缓闭上眼。
七年前,北平,未名湖畔。
“与书,这世道,烂透了。”
“林兄,那就由我们,亲手把它缝补起来。”
“怎么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虽千万人,吾往矣。”
……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是一片冰海。
“呜——”
汽笛长鸣,穿透浓雾。江城武汉,到了。
码头上,人声鼎沸。黄包车夫的叫喊,搬运工的号子,混杂成一片嘈杂的声浪,扑面而来。
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年轻人,挤开人群,快步走到林默面前,立正站好。
“林先生,我是武汉站的李强,奉命来接您。”
“车呢?”
“在那边。”
黑色的福特轿车,在泥泞的道路上颠簸。车里很安静,李强几次想开口,都被林默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意逼了回去。
军统武汉站,站长办公室。
房间里烟味很重。一个五十岁左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的男人,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他叫吴振江,军统武汉站站长。
“林特派员,一路辛苦。”吴振江脸上挂着笑,但那笑意,更像是一张僵硬的面具。
“吴站长。”林默点头。
“请坐。”
两人对坐,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
“戴老板真是慧眼识珠。”吴振江亲自给林默倒了一杯茶,“这么年轻,就成了总部的特派员,前途无量啊。”
“戴老板只看结果。”
“哈哈,说的是。”吴振江笑了笑,“不过,我有些好奇。南京的风,刚吹到重庆,怎么您这阵风,又吹到我们武汉来了?我还以为,您是要去上海滩,搅弄风云呢。”
“上海的风太大。”林默端起茶杯,没有喝,“戴老板的意思是,先把院子里的杂草清一清,免得走火。”
吴振江的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
“杂草?”
“武汉的杂草,似乎也不少。”
吴振江的笑意,彻底冷了下来。他靠回椅背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卷宗,扔在桌上。
“既然林特派员急着上手,我这儿,正好有件小案子。”
“……”
“汉口码头,青洪两帮,为了抢地盘火并。死了十几个人。”吴振江说得轻描淡写,“警察厅那边压不住,捅到我们这儿了。”
“只是帮派火并?”
“表面上是。”吴振江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但背后,有日本人的影子。具体是什么,查不出来。”
他顿了顿,用手指敲了敲卷宗。
“林特派员,这件案子,前头己经折进去我们三个好手了。”
“……”
“码头水深,你可得小心,别湿了鞋。”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林默站起身,拿起那份卷宗。
“多谢吴站长关心。”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这人,就喜欢在深水里摸鱼。”
深夜。武汉站分配给林默的临时办公室。
房间里有一股久未通风的霉味。
林默没有开灯。他独自坐在黑暗里,窗外码头的灯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没有看那份关于码头火并的卷宗。
他的手里,是那份从南京带来的,关于“画皮”的档案。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照片上那张文质彬彬,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陆与书。
他的眼前,系统光幕再次浮现。不再是警告,而是一张冰冷的数据图。
【目标档案:陆与书(代号:画皮)】
【身份:日本帝国陆军参谋本部,特高课,“鬼般若”行动组组长。】
【能力评估:S+级(伪装、心理战、反侦察),A级(格斗、射击)。】
【当前状态:己抵达上海,正在布局。】
【关联分析:目标与宿主存在深度情感链接,该链接可被目标利用,作为致命武器。】
林默缓缓合上档案。
桌上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拿起听筒。
“喂。”
“林先生,我是李强。”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紧张,“码头那边,又出事了。”
“说。”
“青帮的龙头,刚刚被杀了。”
“怎么死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尸体被挂在了码头的旗杆上,身上……被剥了一层皮。”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剥皮。
画皮。
这不是简单的示威。
这是来自故人的,一个血腥的问候。
一个只有他能看懂的,死亡信号。
“他知道我来了。”林默对着己经挂断的电话,轻声说。
不。
他不是知道我来了。
他是在逼我,去上海。
去他早己布好的,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