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军统局总部,戴笠办公室。深夜。
录音设备里,钱卓文颤抖的供述,终于走到了尽头。
“滋——”
最后的电流声,像一声叹息。
戴笠按下了停止键。
他拿起那部红色的专线电话。
“是我。”
电话那头,是毛人凤。
“老板。”
“曹昆。”戴笠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还在找。”
“不用找了。”戴笠说,“去抓。”
“……”
“活的。”
“是。带回总部?”
“不。”戴笠看着窗外的黑暗,“西山招待所。”
电话那头,毛人凤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西山招待所。
有进,无出的地方。
“明白。”
电话挂断。戴笠靠在椅背上,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屠刀,己经出鞘。
两天后。南京,一处废弃仓库。
曹昆像一头困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己经两天没合眼了。
门,被猛地撞开。
“组长!”赵铁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来了!他们来了!”
“谁?”曹昆一把抓住他的领子。
赵铁指着外面,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曹昆拔出枪,冲到门口。
仓库外,站着十几个人。
清一色的黑色风衣,清一色的礼帽,清一色的……没有表情。
他们没有拿枪。
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阴兵。
为首的人,缓缓抬起手,亮出一样东西。
一枚小小的,刻着戴笠私章的铜印。
“哐当。”
曹昆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
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戴老板……还是不肯放过我。”
没人回答他。
两个黑衣人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
力气很大,像铁钳。
赵铁瘫在地上,屎尿齐流。
没人看他一眼。
在戴笠的屠刀面前,他连做蝼蚁的资格都没有。
重庆,西山招待所,审讯室。
刺眼的灯光,从头顶照下。
曹昆被绑在铁椅上,浑身是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男人,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翻着一份档案。
“曹昆。”
“……”
“南京站行动组,组长。”
“……”
“德国大使馆的晚宴,很热闹。”
曹昆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是林默!是他栽赃我!那份报纸是他换的!”
白大褂没理他,只是从档案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台德国造的录音设备。
他按下了播放键。
“我招……我全都招……是曹组长……是他让我把周组长,引到虹口的仓库……”
钱卓文的声音,在死寂的审讯室里,无比清晰。
曹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在铁椅上。
“不可能……他怎么敢……”
[审讯室隔壁,观察室。]
黑暗中,只有两点猩红的火光在闪烁。
是戴笠的雪茄。
“这个林默,”毛人凤的声音有些发干,“是把好刀。”
“嗯。”戴笠吐出一口烟圈。
“就怕,”毛人-凤犹豫了一下,“太快,会伤了握刀人的手。”
戴笠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穿透那块冰冷的单向玻璃,落在曹昆惨白的脸上。
“继续。”他对着麦克风,轻轻说了一个词。
“滋啦——”
电流穿过身体的声音。
曹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谁让你做的?”白大褂的声音,依旧平静。
“没……没人……”曹昆喘着粗气。
“陷害罗将军的人,嫁祸中德关系,”白大褂合上档案,“你没这个脑子。”
曹昆愣住了。
录音里,没有这些。
他们……怎么会知道?
“谁,是你的上线?”
曹昆突然开始狂笑,血沫从嘴角喷出。“哈哈……哈哈哈哈!上线?你们敢查吗?”
“老板在看。”白大褂淡淡道。
笑声,戛然而止。
曹昆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面黑漆漆的玻璃。
他知道,戴笠就在后面。
那双眼睛,此刻一定像鹰一样,在俯视着他这只垂死的猎物。
一股绝望的疯狂,涌上了他的心头。
“你想知道?”他嘶吼着,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我告诉你!”
“是郑介民!”
“是你们军统局的督查室主任!郑介民!”
“他才是日本人的狗!你去查他啊!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回荡在审讯室里。
毛人凤的身体,肉眼可见地一僵。
郑介民?
戴笠的心腹,督查室的主任?
他下意识地看向戴笠。
戴笠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将雪茄,慢慢地,在烟灰缸里碾灭。
“封锁总部。”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老板……”
“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是!”毛人凤立正,转身快步离开。
戴笠独自站在黑暗里,许久。
他再次拿起麦克风。
“把他用过的东西,都拿来给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
“尤其是,那个都彭打火机。”
深夜。军统局总部,督查室主任办公室。
郑介民在房间里,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联系不上梅津吉治郎。
曹昆被带走的消息,像瘟疫一样,在总部蔓延。
他知道,自己暴露了。
他猛地拉开墙上一幅画,后面是一个暗格。
暗格里,是一部小巧的,军用级电台。
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戴上耳机,手指颤抖着,搭上了电键。
他开始用最高级别的紧急密码,发送讯息。
“菊。菊。我是鱼。”
“……”
“鱼己上钩,网将破。请求指引。”
“……”
“重复,请求指引!”
戴笠办公室。
房间里,站着一个戴着耳机的机要员。
他的面前,一台监听设备,正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老板,”机要员的声音在颤抖,“截获了……是郑主任办公室发出的信号。”
戴笠没有说话。
他只是在把玩着一个打火机。
那个从南京,紧急空运回来的,刻着“Z”字花纹的都彭打火机。
“破译出来了。”机要员的脸色,比纸还白,“他说……鱼己上钩,网将破,请求指引。”
戴笠笑了。
他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电话。
“接郑介民办公室。”
电话很快接通。
“喂?”是郑介民故作镇定的声音。
“介民啊。”戴笠的语气,像是在拉家常,“网,是不会破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但是鱼,”戴笠对着己经没了声音的听筒,轻声说,“是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