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林墨，拜见天师！”林墨抱着苏晚晴，对着那道青袍背影，深深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和恳切，“求天师慈悲！救救我朋友！她被那邪物所伤，灵魂受损，恐有性命之忧！”
青袍身影缓缓转过身。
依旧是那副清癯的面容，三缕长须飘拂，眼神平静深邃，如同古井无波。但当他目光落在林墨怀中的苏晚晴身上时，那古井无波的眼底深处，似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回答林墨的请求，而是伸出右手，食指隔空朝着苏晚晴的眉心轻轻一点！
嗡！
一点极其纯净、温和、如同晨曦微光般的金色光点，无声无息地没入苏晚晴的眉心！
昏迷中的苏晚晴身体微微一颤，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苍白如纸的脸上也恢复了一点点血色。
“嗯？”天师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一丝讶异的鼻音。他那平静无波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抹……惊异？！
“通明道心？！”他低声自语，声音虽轻，却如同惊雷在林墨耳边炸响！
通明道心？！那是什么？！
“前辈？”林墨急切地抬头。
天师没有理会林墨，目光依旧停留在苏晚晴身上，眼神变得极其专注，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片刻后，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林墨，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深处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她灵魂本源，确实被那‘葬土秽灵’的怨毒标记所侵染。”天师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此标记如同跗骨之蛆，深入魂髓，极难拔除。且那秽灵虽被贫道以‘五雷破煞正法’重创，又以‘九宫封魔印’暂时镇压于地脉之下，但其怨念根植于这片古战场（乱葬岗）的滔天血煞秽气之中，近乎不死不灭。只需此地秽气不散，它终有复苏之日。届时，此女魂魄，便是它复苏后第一个吞噬补益的资粮！”
林墨的心瞬间沉入谷底！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连龙虎山天师都说“极难拔除”？而且那鬼东西竟然近乎不死不灭？！
“求天师救命！”林墨再次深深躬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救她！晚辈……”
“代价？”天师打断了林墨的话，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仿佛能穿透他强装的镇定，看到他体内奔涌的刑天煞气，“你身负上古巫族血脉，煞气缠身，戾根深种。此路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是煞气反噬，身魂俱灭的下场。你自身尚且难保，又能付出什么代价？”
林墨浑身一僵！如同被剥光了衣服！巫族血脉！煞气缠身！戾根深种！这位天师……果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底细！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感涌上心头！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不过……”天师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回苏晚晴身上，那丝惊异和凝重再次浮现，“此女……倒是有些造化。”
林墨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她灵魂本源纯净无瑕，乃万中无一的‘通明道心’雏形！”天师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赞叹，“此等心性，天生近道，不染尘埃。若在寻常，只需稍加引导，静心修持，假以时日，必是我道门栋梁！可惜……”
他微微摇头，语气带着惋惜：“如今却被那葬土秽灵的怨毒标记所污，如同美玉蒙尘。更因其‘通明道心’对纯净灵韵的天然吸引，反倒成了那秽灵眼中最可口的大补之物！它觊觎的，正是这份未被开发的、纯净无瑕的灵魂本源！”
通明道心！天生近道！道门栋梁！
林墨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那个乱葬岗残魂会如此疯狂地锁定苏晚晴！为什么连龙虎山天师都为之动容！
苏晚晴的灵魂……竟然如此特殊！如此珍贵！
“天师！求您……”林墨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要救她，有两个法子。”天师伸出两根手指，声音平静无波。
“第一，贫道可出手，以‘紫府涤魂秘术’强行剥离其魂髓中的污秽标记。”天师缓缓说道，“但此法凶险异常！需以无上道力深入其紫府魂海，如同在豆腐上雕花！稍有不慎，便会伤及其脆弱的灵魂本源，轻则灵智受损，沦为痴傻；重则魂飞魄散，身死道消！且即便成功，剥离过程产生的剧烈痛苦，也绝非普通人所能承受！成功率……不足三成！”
不足三成！魂飞魄散！
林墨的脸色瞬间惨白！这个法子……代价太大！风险太高！
“第二，”天师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便是……让她入我龙虎山门墙！”
“入龙虎山？！”林墨一愣。
“不错。”天师微微颔首，“她身具‘通明道心’雏形，虽被污秽标记，但根基未损。若入我山门，得授正统道法，以道门清静无为、养气凝神之法，徐徐温养其魂，壮大其本源。再辅以山门秘宝‘三清镇魂铃’镇压其魂内邪秽，使其无法作祟。待其道基稳固，灵魂本源强大到足以压制甚至炼化那污秽标记之时，此劫自解！且因其‘通明道心’，修行道法必将事半功倍，前途不可限量！”
“此法稳妥，无性命之忧，且能化劫难为机缘。”天师看着林墨，眼神平静，“但，需她自愿皈依道门，斩断尘缘，随贫道回返龙虎山，潜心清修。从此……红尘俗世，与她再无瓜葛。”
斩断尘缘！再无瓜葛！
林墨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他看着怀中昏迷的苏晚晴，那张苍白却依旧清秀的脸庞。从小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她的笑容，她的关心，她早上还因为他“搬货”而担忧落泪……
让她离开？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从此……再无相见之日？！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如同钢针般狠狠刺入心脏！比任何物理伤害都要痛彻心扉！
“不……”林墨下意识地低吼出声，声音嘶哑，“不能……不能这样……”
天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深邃，仿佛早己看透了他内心的挣扎。
“如何抉择，在你。”天师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但需提醒你。那葬土秽灵虽被镇压，但其怨念标记己与此女魂魄相连。只要她身处这片被秽气浸染的土地，那标记便会如同跗骨之蛆，不断汲取秽气，缓慢侵蚀其魂。短则数月，长则一载，其‘通明道心’的纯净灵韵将被彻底污染吞噬，届时……神仙难救。”
“而且，”天师的目光扫过林墨体内奔涌的刑天煞气，意有所指，“你身负巫族血脉，煞气冲天。你与她朝夕相处，你身上那引动邪祟觊觎的凶煞戾气，对她那纯净脆弱的灵魂而言，如同置于烈火旁的寒冰。即便没有那秽灵标记，长久下去，亦会对其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如同置于烈火旁的寒冰……
林墨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他体内的刑天煞气……对苏晚晴……也有害？！
这个认知，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剜进了他的心脏！
他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女孩，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感受着她微弱却平稳的呼吸。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巨大痛苦、无力感和深深自责的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两个选择，如同两条荆棘之路，横亘在他面前。
强行剥离，九死一生。
皈依道门，永不相见。
无论哪一条，都让他痛不欲生。
他紧紧抱着苏晚晴，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清晨微凉的晨风吹过，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冰冷和绝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
林墨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位如同谪仙般静立的龙虎山天师。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脸上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微微扭曲，但眼神深处，却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决绝。
他张了张嘴，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发出干涩嘶哑的声音：
“天师……”
“我选……第二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