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树洞比陈旭想象中更深。他猫腰钻进去时，腐土的腥气突然变了——混着股金属的冷，像十层云巢公寓的通风管道。手机扫描显示：【层间裂隙入口确认，辐射值异常降低（200μSv/h），检测到源质能量波动】。
第三块砖下的标记是道刻痕，像朵歪歪扭扭的花——阿荞说这是老李用矿镐刻的。陈旭抠开砖缝，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纸，写着：“裂隙如星轨，步随月髓生；碎星需破念，念起即身轻。”
“《裂影藏踪术·碎星步》的口诀？”他嘀咕着，纸页突然自燃，化作银芒钻进眉心。手机震动，【《碎星步》学习模式启动，需在裂隙中完成首练】的提示跳出来。
裂隙内的空间扭曲得像块被揉皱的布。陈旭刚迈出一步，眼前的腐土突然变成十层云巢公寓的玻璃幕墙，下一秒又换回矿洞的幽蓝——这是“层间认知壁垒”的余波，专门干扰跨层者的感官。
“稳住。”他默念《烟火藏真诀》的隐身口诀，“我是十九层的矿奴，不是十层的精英，没有跨层记忆……”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道缝，涌出暗紫色的源质液。陈旭本能后仰，却撞进片虚无里——他的身体像被揉进了层间的“褶皱”，能同时看见十层的云、十九层的泥，还有地球出租屋的霉斑。
手机疯狂震动：【检测到层间能量乱流，宿主意识即将被撕裂！需激活《碎星步》抵消乱流】。
陈旭想起阿荞的话：“碎星步不是躲，是‘融’——把自己当成裂隙的一部分。”他试着松开紧绷的肌肉，让意识跟着乱流漂浮。十层的玻璃幕墙、十九层的腐土砖、地球的摩托车，这些记忆突然串成条线，像根缝补裂隙的针。
“叮——”
《碎星步》的光流在意识里展开。陈旭的脚跟着光流轻点，身体像片被风卷起的星子，从源质液的裂缝上掠过。手机提示：【《碎星步》首练成功，学习进度：30%】。
裂隙内的空间像块被揉皱的破布，腐土的腥气里混着金属的冷，刺得人鼻腔发疼。陈旭刚迈出半步，后颈突然泛起寒意——那是高阶存在锁定目标的首觉。
“跨层记忆者。”
冷冽的声音从头顶炸响，像冰锥刺进耳膜。陈旭抬头，只见银白长袍的男人悬浮在裂隙顶端，皮肤半透明如琉璃，血管里流动着淡紫源质光，眉骨处嵌着的菱形源质晶泛着幽光——这是源质族的“监察使”，颈后刻着醒目的“B”字标记。手机同步解析：【源质监察使·B级，能量强度宿主10倍，擅长源质锁链与空间压制】。
“黑月银行的实验体13号。”男人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轻蔑，“你以为躲在裂隙里，源质宫就寻不到你？”他屈指一弹，三道银芒破空而出，在空中扭曲成锁链，链身布满细密的源质符文，“交出月髓碎片，我允你留个全尸。”
陈旭的后颈泛起冷汗。他想起阿荞临走前的话：“源质屏障的蓝光最盛时最薄弱。”可此刻蓝光己暗，屏障即将闭合。他摸向腰间的《裂影藏踪术》残页，突然听见岩壁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是阿荞的矿镐擦过腐土的声响。
“十层来的软脚虾！”
“注意源质锁魂链！”
阿荞的低喝混着矿镐的嗡鸣。她从岩壁后的缝隙钻出来，灰布短打沾着血渍，腕间红绳却泛着更亮的银芒——那是她偷偷捡回的月髓碎片。“我引开治安所后，看见源质族的飞船了。”她喘着气，“这老东西是冲源质结晶来的，不能让他拿走！”
陈旭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阿荞并未走远，她绕到矿洞另一侧，用《裂影藏踪术》避开治安所，又折返回来。
锁链如活物般缠向陈旭脚踝。他旋身翻滚，腐土砖在后背压出淤青，锁链擦着裤脚烧出焦痕，皮肤被热浪灼得发红。阿荞的矿镐却精准挑中锁链中段——那里的源质光较暗，是能量节点。
“叮！”
火星西溅，锁链应声而断。使者的瞳孔缩成细线：“有点门道……是老李教的？”他指尖连弹，七道锁链如毒蛇出洞，“那就让你多活片刻。”
陈旭的《裂影藏踪术·泥步》刚展开，便觉脚踝一紧——第三道锁链缠住了他的小腿。源质光顺着皮肤往体内钻，像无数细针扎进骨髓。他咬着牙运起《烟火藏真诀》，十层精英的源质波动瞬间收敛，锁链的光芒竟暗了几分。
“好小子！”阿荞的矿镐横扫而来，镐尖擦着陈旭小腿划过，精准砍在锁链的“七寸”——那是源质能量的交汇点。锁链“啪”地断裂，陈旭借机滚进裂隙褶皱。
“十九层的蝼蚁也敢插手？”使者的声音陡然冷了，双手结印的速度加快，“那就让你们尝尝‘裂隙囚笼’。”
暗紫色光膜从裂隙西壁渗出，如活物般蠕动着收缩。陈旭的胸口像压了块千钧巨石，每吸一口气都要费三倍力气。手机疯狂震动：【空间压制生效！移动速度-60%，灵力消耗+150%】。
“结泥步！和腐土共鸣！”阿荞的矿镐砸向光膜，震得虎口发麻，“老李说，跨层的人能撕开裂隙！”
陈旭咬着牙运转功法。两人的气息突然与裂隙的腐土共振——阿荞的记忆如潮水涌来：矿洞最深处的潮湿腐土、老李咳血时的喘息、红绳里半块发霉的糖；陈旭的模糊记忆也翻涌着：像云又像雾的“另一个地方”、会跑的铁盒子、蓝得晃眼的天。
这些碎片像钢针，扎进暗紫色的光膜。“咔嚓”一声，光膜裂开道拇指宽的裂缝。
“雕虫小技！”使者的指尖渗出更多源质液，周身源质光暴涨，“源质风暴，起！”
暗紫色光膜轰然炸裂，化作千万根银针，裹着腐土的腥气刺向两人。陈旭的《碎星步》刚避开三根，第西根擦过左肩，血珠溅在腐土上，晕开暗红的花。阿荞的矿镐舞成一片残影，挑飞五根银针，第六根却擦过她耳尖，扯下缕染血的发。
“废物！”使者嗤笑，“十层的垃圾功法，也配在裂隙里撒野？”
“你才是废物！”阿荞啐了口血沫，腕间红绳突然泛起银芒——那是月髓碎片的光。她的矿镐尖亮起幽光，与红绳共鸣，“十九层的矿镐，能凿穿源质宫的天！”
矿镐尖的幽光如利刃，将银针群撕开条通路。陈旭趁机扑向使者，《碎星步》的光流在脚下绽开——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进攻。
使者的脸色终于变了。他双手结印，裂隙的空间再次凝固，连时间都慢了下来。陈旭的动作像被按了慢放键，矿镐尖离使者咽喉只剩三寸，却再难推进半分。
“陈旭！用你另一个地方的记忆！”阿荞的声音穿透凝固的时空，“老李说，跨层的人能撕开时间！”
陈旭一怔。他想起那些模糊的画面：蓝得晃眼的天、没有腐土的土地、会跑的铁盒子——老李说那是“另一个地方”的记忆。他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那些画面，时间的流速突然变得清晰，像被揉皱的布重新展开。
“碎星！”
两人同时大喝。裂隙的褶皱如沸水翻涌，暗紫色的源质液被搅成乱麻。使者的凝固空间如玻璃般碎裂，他的半透明皮肤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眉骨处的源质晶“咔”地裂开道缝。
“不可能……”他的声音带着惊恐，“源质宫的大人会……”
“滚回你的破宫殿！”阿荞的矿镐补上最后一击，将他的身体砸成银芒，“告诉你们主子，黑月的泥里，长得出刺！”
尘埃落定，裂隙里只剩块焦黑的源质晶。陈旭扶住阿荞，这才发现她后背的旧伤又渗了血，灰布短打黏在皮肤上，露出半截腰腹——那里有道新伤，和旧疤叠在一起，像朵开败的花。
“你疯了。”他的声音发颤，“伤成这样还来。”
“老李说，缝伤口的针，得先学会疼。”阿荞笑了，血沫沾在嘴角，“再说——”她的手指勾住他的衣领，把脸凑近，“我收了你的保护费，总得交货。”
手机突然震动，【《碎星步》学习进度：70%（与阿荞共鸣触发进阶）】的提示跳出来。陈旭这才注意到，两人交握的手正泛着银芒——那是月髓碎片的光，也是跨层记忆的光。
“结晶的伤口……”他问。
“暂时封死了。”阿荞摸出块染血的布，里面包着源质结晶的碎屑，“但源质族不会罢休。他们派了更多监察者，十层的代行者也开始怀疑张萍萍——”她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烟火藏真诀》，“你得回十层，把消息带给肖莉。”
陈旭的喉咙发紧。他想起肖莉耳后的金斑，想起张萍萍说的“找根缝裂隙的针”，突然明白：黑月的未来，不在源质宫的永生里，在十九层的泥里，在阿荞这样的人身上。
“跟我回十层。”他说，“林秀能治你的伤，肖莉有第十层的医疗资源……”
“不去。”阿荞甩开他的手，短打被风掀起，露出小腿上的疤，“十层的药太苦，我闻着就想吐。”她塞给他块腐土砖，“这是去裂隙外的坐标，老李用命换的。月髓说，那里有能救黑月的东西。”
陈旭接过腐土砖，指尖触到刻在背面的星图——和他记忆里“另一个地方”的星座一模一样。他突然明白，阿荞不知道“地球”这个名字，但老李笔记里的“裂隙外的世界”、月髓碎片的记忆闪回里的“无腐土蓝天”，就是他模糊记忆中的来处。
“走啊！”阿荞踹了他屁股一脚，“源质族的下拨监察者半小时就到！”
手机界面跳出【剩余时间：5天12小时19分4秒 | 任务完成度：75%】的提示。陈旭望着阿荞的背影，突然发现她的脚步虚浮——那是失血过多的征兆。他冲过去，把她打横抱起：“我背你。”
“十层来的软脚虾！”阿荞的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放我下来！”
“不放。”陈旭笑了，“我学了碎星步，背得动。”
裂隙外的腐土风卷着星子扑进来，吹得阿荞的红绳飘起来。陈旭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叠在一起，像面擂响的鼓——那是黑月大陆最鲜活的声音，比源质宫的永生更烫，更真。
“陈旭。”阿荞突然说，“等黑月好了，我要去裂隙外的地方看看。”
“好。”他说，“我带你去吃没掺毒的包子，骑摩托兜风，看没有腐土的蓝天。”
“拉钩。”她伸出小拇指。
陈旭勾住她的指尖，在裂隙的星光里，在源质族的威胁下，在十九层的腐土里——他们拉了个最破的誓，却比源质宫的永生更牢。
远处，源质族的飞船群像片乌云压过来。陈旭背着阿荞，踩着《碎星步》的光流往出口跑——他知道，这一步，是缝补黑月的开始；这一步，是他和阿荞的开始。
而黑月的故事，才刚刚翻到最烫的那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