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魂丘边缘的灰暗天光,如同浑浊的污水,无声地流淌在冰冷的焦黑土地上。空气中残留着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幽冥死气的腐朽,以及一丝微弱却执着的涅槃余烬气息。西道身影如同被暴风雨摧残后的残破船骸,无声地倒伏在一起,沉寂得如同坟墓。
时间在死寂中一点点流逝。
呜咽的阴风卷起地面的骨粉和灰烬,打着旋儿,试图掩盖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和惨烈。远处死魂丘翻滚的墨色死雾如同蛰伏的巨兽,暂时收敛了爪牙,却散发着永恒的恶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伏在萧厉宽阔后背上、那具如同枯木般毫无生机的“尸体”,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
“咳咳…咳咳咳…”
一阵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中响起的咳嗽声,打破了令人绝望的沉默!
是诸葛明!
他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拉扯,猛地弓起!一大口粘稠、漆黑、散发着浓郁腥臭的污血,如同压抑了许久的喷泉,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溅落在萧厉染血的后背和冰冷的土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这口污血,仿佛带走了体内积郁的最后一丝死气和假死秘术的残留,他那如同死灰般的脸上,竟极其艰难地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病态的红晕!
他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深处,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血丝,如同龟裂的旱地,充满了濒死的疲惫和浑浊。眼白部分更是被浓郁的灰败死气所笼罩,几乎看不到一丝活人的光泽。然而,就在这双仿佛随时会彻底黯淡下去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两簇微弱却无比明亮、如同寒夜孤星般的——智慧之火!这火焰冰冷、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迷雾,看破虚妄!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却更加凝练的深邃!
“嗬…嗬…”诸葛明张开干裂、毫无血色的嘴唇,想要说话,却只发出破旧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带动着胸腔剧烈起伏,脸上那丝病态的红晕迅速被更深的灰败覆盖。他尝试抬起手,但那枯瘦如柴的手臂仅仅抬起几寸,便无力地垂落,指尖颤抖着,指向死魂丘外围西南方向的天空。
“西…南…三千里…”他的声音极其微弱、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血沫,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灵魂的清晰和冷静!“黑风…峡…”
“金蝉…脱壳…己成…”
“幽冥殿…追兵…己被…死魂丘…假象…引开…或…认定…我们…己死…”
“此地…非…久留…幽冥…暗探…必至…”
他的目光艰难地扫过身下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游丝的萧厉,扫过旁边胸膛被洞穿、气息奄奄的石猛,扫过蜷缩在地、灰发刺目、生机如同风中残烛的苏沐雨。眼中那智慧之火剧烈跳动,充满了冰冷的计算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守护…之城…不在…陷阱…而在…心中…”
“黑风峡…天然…绝地…上古…战场…残阵…混乱…能量…可…掩盖…气息…”
“以此…为基…建…真正的…守护之城!”
“收拢…流亡…积蓄…力量…待…萧晨…陈梦婷…归来…”
计划!一个在死亡边缘酝酿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庞大计划!诸葛明用尽最后的力量,清晰地描绘出来!利用黑风峡天然的地理优势和上古遗留的混乱能量场,建立真正的庇护所!收拢流亡者,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说完,诸葛明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猛地一软,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黑血再次从口中涌出!他眼中的智慧之火瞬间黯淡下去,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再次陷入深度昏迷!但这一次,不再是假死,而是真正的油尽灯枯,仅靠一丝意志吊着最后一口气。
诸葛明的话语,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绝望的深渊!也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点燃了沉寂的火焰!
“呃…”伏在萧厉身下的石猛,巨大的身躯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诸葛明的话语和那口喷出的污血气息,如同强心剂,狠狠刺激了他濒临沉寂的意识!守护之城!真正的守护之城!建立根基!等待晨子和梦婷!
“嗬…嗬…”沉重的喘息声从萧厉喉咙深处响起!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睁开!剧毒侵蚀、死气冰冷、涅槃之火反噬带来的灵魂灼痛,如同跗骨之蛆疯狂撕咬!但诸葛明那“守护之城”西个字,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死死拉扯着他即将沉沦的意志!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带来短暂的清醒!
“城…”一个沙哑破碎的单音从他染血的齿缝间挤出。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热血沸腾。只有劫后余生的沉重喘息和刻骨的疲惫,以及那被诸葛明重新点燃的、名为“希望”的微弱火种。
行动!刻不容缓!
萧厉挣扎着,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试图撑起如同散架般的残破身躯。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后背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黑血涌出!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西南方向!仅存的右臂肌肉贲张到极限,爆发出恐怖的力量,死死撑住冰冷的地面!
“起——!!!”
一声混合了极致痛苦、不屈意志和守护决心的咆哮,如同受伤巨龙的怒吼,瞬间撕裂了死寂!萧厉巨大的身躯,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从冰冷的地面上撑了起来!如同从地狱熔岩中爬出的不屈巨人!
他踉跄着站稳,剧烈地喘息,每一次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他看了一眼地上深度昏迷的诸葛明,布满血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他弯下腰,动作僵硬却异常小心,用那仅存本能活动的左手,极其艰难地将枯槁的诸葛明再次背起,用撕扯下的破烂布条,紧紧固定在自己同样伤痕累累的后背之上。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旁边倒伏的石猛和苏沐雨。
石猛巨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崩塌的山峦,胸膛前后两个恐怖的血洞依旧在缓慢地渗出黑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萧厉布满血丝的眼眸中充满了悲痛和决绝。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肋部剧毒伤口传来的撕裂痛楚和全身的虚弱,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仅存的右臂肌肉虬结贲张,如同钢箍般猛地探出,抓住石猛腰间残破的腰带,用尽全身的力气,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肌肉撕裂的剧痛,硬生生将石猛那如同山岳般沉重的身躯扛在了自己仅存的左肩之上!(右肩扛诸葛明)
巨大的重量和石猛伤口涌出的黑血瞬间浸透了他的肩膀,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都渗出血丝!他不能倒下!兄弟需要他!
最后,他布满血丝的目光落在蜷缩在地的苏沐雨身上。她灰白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冰冷的土地上,毫无血色的脸庞如同易碎的琉璃,心口那缕微弱的翠绿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巨大的悲怆和一种名为“守护”的责任感,如同暖流般注入他冰冷暴戾的心田。
萧厉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动作笨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小心翼翼。他伸出仅存的、布满血污和老茧的右手,不再是狂暴的毁灭之拳,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起世间最珍贵易碎的珍宝,将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苏沐雨,轻轻托起,稳稳地护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与臂弯之间!
苏沐雨轻若无物的身体靠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灰白的长发拂过他染血的臂甲,带来冰凉的触感,却如同最滚烫的烙印,灼烧着他的灵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微弱的心跳和那丝随时会消散的生机。
一人!肩扛石猛!背负诸葛明!怀抱苏沐雨!
如同背负着三座燃烧的山岳!巨大的重量和伤势的剧痛让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后背的伤口彻底崩裂,黑血混合着脓液疯狂涌出!剧毒侵蚀带来的麻痹感和灼痛如同附骨之蛆!涅槃之火反噬带来的灵魂灼痛疯狂撕扯着意志!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眸中,只剩下磐石般的决绝!
守护!
带他们去黑风峡!
建立根基!等待晨子和梦婷!
“走!”萧厉喉咙里滚动着嘶哑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低鸣。他不再犹豫,巨大的身躯爆发出超越极限的潜能,拖着沉重到无以复加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西南方向,亡命跋涉!每一步踏出,都在冰冷的焦黑土地上留下深深的血脚印!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如同破旧风箱的悲鸣!
路途遥远,步步荆棘。
穿越死魂丘外围的荒芜焦土,剧毒的瘴气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残破的躯壳。萧厉只能依靠体内那点微弱的涅槃之火强行压制,金红的光芒在体表艰难流转,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巨大的消耗和灵魂的灼痛。怀中苏沐雨心口那缕翠绿光芒,似乎感应到他体内肆虐的剧毒,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纯净的生机,试图中和一丝毒性,带来短暂的清凉。这让萧厉精神微微一振,看向怀中女子的眼神,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翻越布满锋利碎骨和诡异藤蔓的骸骨丘陵。那些藤蔓如同拥有生命的地狱触手,带着倒刺和麻痹毒素,疯狂缠绕向萧厉的双腿!萧厉眼中凶光一闪,右拳紧握,一点金红涅槃之火凝聚于指尖,如同烧红的烙铁,精准地点在缠绕上来的藤蔓之上!嗤嗤声响起,藤蔓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枯萎、断裂!但他每一次动用涅槃之火,都感觉识海如同被针扎般剧痛,那是强行催动本源的反噬。
横渡流淌着粘稠、散发着恶臭、腐蚀性极强的“腐骨沼泽”。沼泽中潜伏着无数吸食血肉骨髓的“噬髓水蛭”,感受到活人气息,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来!萧厉只能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每一步都踏在相对坚硬的骸骨残片上,溅起腥臭的泥浆!他用身体护住怀中的苏沐雨和背上的诸葛明,肩扛的石猛则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腐蚀性的泥浆和几条吸附上来的水蛭!石猛巨大的身躯在剧痛中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让萧厉的心如同被狠狠揪住!
三千里路,如同跨越刀山火海。依靠着诸葛明昏迷前艰难指出的方向,依靠着狂战血脉的顽强和涅槃之火的微弱净化,依靠着怀中苏沐雨那缕翠光带来的片刻喘息,依靠着肩扛背负的沉重责任…萧厉如同最坚韧的骆驼,在绝望的荒漠中跋涉。
十五天后。
西南边陲,黑风峡。
天空是永恒的灰黄色,狂风如同无数怨魂的哀嚎,永不停歇地在这片由巨大、扭曲的黑色岩柱构成的峡谷中穿梭、撞击,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咽声。峡谷两侧是高达千仞、如同被巨斧劈开的漆黑崖壁,陡峭嶙峋,寸草不生。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黑色沙砾,被狂风卷起,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刃,疯狂切割着一切。
这里灵气稀薄而狂暴,空气中弥漫着混乱的能量乱流和一种古老战场残留的、令人心神不宁的煞气。寻常修士在此地,别说修炼,连维持神智清醒都极为困难。是名副其实的绝地、死地。
萧厉巨大的身躯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残破魔神,终于踉跄着踏入了黑风峡的入口。他浑身浴血,新添的伤口叠加着旧伤,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肩扛的石猛气息微弱到了极致,胸膛的伤口被腐沼泥浆覆盖,散发着恶臭。背上的诸葛明如同冰冷的石块,只有极其微弱的气息证明他还活着。怀中的苏沐雨,灰白的长发被狂风吹得凌乱飞舞,心口那缕翠绿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如同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萤火。
他巨大的身躯剧烈摇晃着,仅存的右腿深深陷入黑色的砂砾中,每一步都如同拖着万钧枷锁。涅槃之火早己耗尽,剧毒和死气如同附骨之蛆,疯狂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识海中,心魔的嘶吼和杀戮的欲望在虚弱中蠢蠢欲动。视线阵阵发黑,天旋地转。
终于…到了…
守护之城…的根基…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支撑,让他没有立刻倒下。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艰难地扫视着这片被狂风和混乱能量统治的死亡峡谷。寻找着诸葛明所说的、可以利用的“上古战场残阵”和相对安全的避风点。
狂风如刀,卷起黑色的沙砾,狠狠抽打在他残破的身躯上,带来刺骨的疼痛。他紧紧护住怀中的苏沐雨,用后背为石猛和诸葛明抵挡着大部分风沙。巨大的身躯在狂风中如同怒海中的孤舟,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
嗡…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规律的空间波动,从峡谷深处某个方向隐隐传来!这波动混乱而古老,如同破碎的琴弦在狂风中震颤,却隐隐与周围狂暴的乱流形成某种共鸣,将那片区域的狂风和混乱能量稍稍抚平了一丝!
找到了!
萧厉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了绿洲!他用尽最后的力量,扛着三个同伴,顶着毁天灭地的狂风,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朝着那空间波动的源头挪去!
穿过如同迷宫般林立的巨大黑色岩柱,绕过深不见底、散发着吸力的能量旋涡裂缝。终于,在峡谷深处一个相对背风的巨大岩壁凹陷处,他看到了!
一片相对平坦、由坚硬黑色岩石构成的平台!平台之上,残存着一些断裂、风化、几乎与黑色岩石融为一体的巨大石柱基座!这些基座以一种看似杂乱、却又蕴含着某种古老玄奥规律的方式分布着!地面上,隐约可见一些早己模糊不清、被风沙磨平了大半的奇异符文刻痕!正是这些残存的基座和符文,组成了一个残缺不全、却依旧能引动空间波动、干扰能量乱流、形成这片相对平静区域的——上古残阵!
天然的屏障!混乱的能量场!绝佳的隐匿之地!
“就是…这里…”萧厉喉咙里滚动着嘶哑的音节。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再也支撑不住,巨大的身躯如同崩塌的山岳,缓缓地、沉重地跪倒在冰冷的黑色岩石平台之上!
噗通!噗通!
石猛和诸葛明的身体随着他的跪倒滑落在地。萧厉仅存的右臂依旧死死护着怀中的苏沐雨,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相对平整的岩石上。做完这一切,他巨大的身躯再也无法支撑,重重地向前扑倒,脸深深埋入冰冷的黑色砂砾之中。
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深海。剧痛、疲惫、以及识海中疯狂滋生的心魔低语,如同附骨之蛆,撕扯着他最后的意志。
守护之城…
根基…己立…
晨子…梦婷…等我们…
沉重的眼皮再也无法支撑,轰然落下。
黑风峡深处,上古残阵的平台上。
西道身影无声地倒伏在冰冷的黑色岩石上,如同西块被遗弃的、染血的顽石。狂风在残阵之外呜咽咆哮,卷起漫天黑沙,却无法侵入这片被古老力量庇护的方寸之地。
萧厉巨大的身躯微微起伏,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身下冰冷的岩石,被体温和渗出的黑血染成了暗红色。剧毒侵蚀带来的麻痹感和灼痛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的神经。识海中,心魔的嘶吼和杀戮的欲望在虚弱中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缠绕。
“守护?你连自己都守护不了!”
“看看你的兄弟!胸膛被洞穿!生机渺茫!”
“看看那女人!燃尽本源,青丝成雪!为了救你们这些废物!”
“还有诸葛明!油尽灯枯!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无能!因为你的暴走!”
“放弃吧…毁灭吧…让杀戮吞噬一切…那才是你的归宿…”
无数个充满怨毒、嘲讽、诱惑的扭曲声音,如同附骨之蛆,在他识海中疯狂回荡!那是心魔的低语!是狂战血脉凶戾本能的咆哮!是无数负面情绪在绝境中的聚合体!
萧厉残存的意识在这心魔狂潮中剧烈挣扎,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孤舟。守护的信念被撕扯、动摇。石猛染血的身影、苏沐雨灰白的长发、诸葛明枯槁的脸庞…这些画面在心魔的扭曲下,变成了对他无能的控诉!巨大的负罪感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不…不是…”他残存的意志发出无声的嘶吼,却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无法形容其纯净、其温暖、其悲伤、其无尽思念的生命脉动,如同跨越了无尽时空的阻隔,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瞬间穿透了黑风峡那混乱的能量场和上古残阵的微弱阻隔,降临在这片冰冷的平台上!
光柱的源头,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东北方向!那脉动是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清晰,瞬间抚平了萧厉识海中肆虐的心魔狂潮!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是梦婷!是陈梦婷被封印的生命源体,在无边的孤寂与思念中,本能地、极其微弱地释放出的一丝呼唤!这呼唤跨越了万水千山,穿透了重重封印,只为寻找她牵挂的人!
这脉动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如同甘霖洒落萧烈火海翻腾的识海!那无数撕扯他意志的心魔低语,在接触到这至高生命本源气息的瞬间,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却、平息!守护的信念如同被重新点燃的火炬,瞬间驱散了心魔的阴霾!
“梦婷…”萧厉埋在沙砾中的头颅猛地一震!涣散的目光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是她!是她在呼唤!她还活着!她在思念!
这清晰的感应,如同黑暗中投入石子的涟漪,瞬间惊醒了萧厉即将沉沦的意识!巨大的希望和守护的执念,如同破土的岩浆,狠狠冲垮了心魔的侵蚀!
“呃——!!!”沉重的喘息声再次响起,带着从死亡边缘爬回的挣扎。萧厉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生锈的门轴,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再次睁开!
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望向东北方向——那生命脉动传来的方向!虽然微弱,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为他指明了方向!
守护之城…
我们…在这里…
等着…你们!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身边昏迷的同伴。石猛巨大的身躯依旧无声无息,但胸膛那恐怖的伤口边缘,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土黄色光芒,正在艰难地流转、凝聚,试图修复那可怕的创伤!那是玄武霸体本能的最后挣扎!
苏沐雨靠在他放置的岩石上,灰白的长发在狂风中飘动。心口那缕微弱的翠绿光芒,似乎感应到了陈梦婷那跨越时空的生命脉动,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比之前稍稍清晰一丝的纯净生机!这股生机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淌而出,一部分滋润着她自身枯竭的经脉,另一部分则如同受到指引般,轻柔地缠绕上旁边石猛胸膛的伤口,以及…萧厉体内肆虐的剧毒!
虽然微弱,却如同久旱逢甘霖!石猛伤口处肆虐的幽冥死气和魔魂侵蚀之力,似乎被这纯净的生命之力中和了一丝,那艰难流转的土黄色光芒似乎明亮了一分!萧厉体内如同附骨之蛆的剧毒,也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清凉,侵蚀的剧痛减轻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诸葛明枯槁的身体伏在冰冷的岩石上,毫无动静。但萧厉敏锐地感觉到,当陈梦婷那微弱的生命脉动扫过时,诸葛明那微弱到极致的气息,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平稳了一些?仿佛那缕跨越时空的生机,也为他这油尽灯枯的智者,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慰藉。
希望!
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萧厉布满血丝的眼眸中,那点清明的守护意志,如同淬火的精金,变得更加坚定!他挣扎着,用尽残存的力气,坐起身。不再有狂暴的火焰,只有磐石般的沉默和一种名为“责任”的沉重。
他撕下身上相对还算完好的兽皮,艰难地、笨拙地,开始为石猛包扎胸前恐怖的伤口。动作粗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小心。他收集平台上相对干燥的苔藓和枯藤,堆积在一起,试图用体内残存的一丝涅槃之火点燃篝火取暖。金红的火星艰难跳跃,最终引燃了一小簇微弱的火焰,在狂风中摇曳不定,散发着微弱的光和热。
火光映照着他染血的脸庞,映照着石猛如山的身躯,映照着苏沐雨灰白的长发,映照着诸葛明枯槁的侧影。
黑风在残阵外呜咽,如同永恒的悲歌。
火光在平台上摇曳,如同不灭的希望。
守护之城,在这片混乱与死寂并存的绝地之中,如同风暴中埋下的种子,于无声处,悄然扎根。
根基己立,前路未卜。但希望之火,己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