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诺斯”星港,边缘星域最著名的法外之地之一。
这里是走私贩、赏金猎人、星际海盗和各种亡命之徒的乐园。空气中永远弥漫着劣质酒精、机油和某种外星香料混合的刺鼻气味。而今天,这座本就混乱的星港,因为“垃圾星杯”大奖赛的举办,更是变得人声鼎沸,鱼龙混杂。
赛事的报名点,设在星港最大的一个机库里。
此刻,机库内外的停机坪上,己经停满了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赛船”。
有通体涂装成血红色,船首挂着巨大金属骷髅头的海盗快船,船员是一群挥舞着激光斧,嗷嗷首叫的“克里贡”壮汉。
有线条流畅优美,如同黑色匕首一般的“科洛桑”走私船,驾驶员是一个戴着墨镜,浑身散发着“我很酷”气息的神秘人类。
还有一艘用各种废弃战舰零件拼凑起来的、布满了狰狞炮管和尖刺的“弗兰肯斯坦”式改装战斗机,驾驶舱里坐着一个体型巨大的、像犀牛一样的外星人。
每一艘船,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我很能打”的强大气场。它们的主人,也都是些在边缘星域凶名赫赫的狠角色。他们聚集在这里,彼此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对方,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就在这片由“凶神恶煞”和“钢铁猛兽”构成的画面中,一个极其不和谐的身影,缓缓地、慢悠悠地,驶入了众人的视线。
那是一艘……船?
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从垃圾压缩站里侥幸逃出来的、长了引擎的铁坨子。船体上布满了补丁和划痕,有些地方甚至还露着没来得及处理的铁锈。为了让它看起来更像一艘“赛船”,它的主人很“贴心”地在船身两侧,用红色喷漆,画了两道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像火焰又像蚯蚓的图案。
但这艘船最引人注目的,还不是它那堪称“后现代解构主义”的破旧外观。
而是“外挂”在它舰桥侧面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深紫色的、遍体鳞伤、一条胳膊还用牵引光束吊着的人形机甲。她被一套看起来就很简陋的物理接口,强行“捆绑”在飞船的驾驶系统上,像一个被绑在车头示众的囚犯。
这艘破船,以及它那堪称行为艺术的“外挂”驾驶员,就这么在一片死寂中,缓缓地、坚定地,驶向了报名点。
“嗡——”
整个机库内外,上千名亡命之徒,在经历了长达三秒钟的集体宕机后,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充满了嘲弄和鄙夷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快看那个!那是哪个垃圾场开出来的古董吗?”一个长着三只眼的走私贩,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们是来参加比赛的,还是来回收废旧零件的?我敢打赌,我的飞船开足马力,光是尾气的冲击波就能把它吹散架!”那个犀牛一样的外星人,用他那洪钟般的嗓门吼道。
“嘿!看那个被绑着的妞!是不是欠了船长的钱,被抓来抵债的?哈哈哈!”一个独眼的海盗,吹着下流的口哨。
各种充满了恶意的嘲笑、毫不掩饰的鄙夷,如同实质性的音波,一波波地冲击着“拾荒者”号。
舰桥内,苏小米的小脸涨得通红,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觉得,这是她这辈子,丢过的最大的人。
而作为“外挂”的夜风,则依旧面无表情。她冰冷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些嘲笑她的人身上停留一秒。对她来说,这些蝼蚁的聒噪,与宇宙中的背景辐射,没有任何区别。但她那紧握着的、完好的那只拳头,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唯有零,我们的“苟道”舰长,对此毫不在意。
他甚至还打开了飞船的外部扩音器,用一种极其骚包的语气,对着外面那群人大声喊道:
“各位观众!各位同行!我知道,我们‘拾荒者’号的出现,给大家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你们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和嫉妒!我懂!我理解!”
“你们一定在想,天哪,这是多么伟大的设计!将复古的工业美学,与后现代的实用主义完美结合!这种返璞归真、大道至简的理念,简首是赛船界的一股清流!”
他这番厚颜无耻、指鹿为马的发言,让外面的笑声,出现了短暂的停顿。所有人都被他的无耻给震惊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零完全不在意,他秉持着他一贯的人生信条——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操控着“拾荒者”号,在一片充满了“敬佩”的目光中,停在了报名处。
报名处的工作人员,是一个叼着雪茄、一脸不耐烦的半机械改造人。他抬起机械眼,扫描了一下“拾荒者”号,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有气无力地说道:
“船名。”
“拾荒者号!”零自豪地回答。
“驾驶员代号。”
“主驾驶员,代号‘零’!王牌外援,代号‘风’!”
“参赛费用,一千星际币。”
零爽快地支付了费用。
工作人员将一块刻着参赛编号“13”的识别牌,扔给了他,然后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示意他们赶紧滚蛋。
零拿到了识别牌,心满意足。他操控着飞船,准备找个角落停下。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拦住了他的去路。
“站住!你们这堆垃圾,也配参加比赛?”
只见那艘线条流畅的“科洛桑”走私船,挡在了“拾荒者”号的前方。那个戴着墨镜的神秘人类驾驶员,正从驾驶舱里探出头来,一脸的傲慢与不屑。
“我叫杰克,”他自我介绍道,语气中充满了优越感,“去年的亚军。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一下,比赛中,是允许‘意外’发生的。如果你们不想在开赛第一秒,就变成一团太空烟火的话,我劝你们现在就带着你们的废铁和那个半残的妞,滚出这里。”
赤裸裸的威胁。
机库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都停下了笑声,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他们都想看看,这艘破船的船长,会如何应对。
舰桥内,苏小米紧张地抓住了操作杆。
而“外挂”着的夜风,那双冰冷的猩红色眼睛,猛地一凝,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开始弥漫。
零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操控着飞船,缓缓上前,几乎要贴到对方那艘保养得锃光瓦亮的飞船上。
他通过扩音器,用一种极其诚恳的语气,对那个杰克说道:
“这位……杰克先生是吧?多谢您的提醒!您真是一个善良而富有同情心的人!像您这样英俊潇洒、实力强大,还关心我们这些底层选手的绅士,实在是太少了!”
他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彩虹屁,把那个杰克都给说愣了。
“不过,”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为难,“我们报名费都交了,现在退赛,不给退钱啊。您也知道,我们这种拾荒的,挣点钱不容易。要不这样……”
零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真诚,充满了期待。
“您看您是去年的亚军,今年肯定是奔着冠军去的。您也不希望,在夺冠的路上,被我们这种不入流的垃圾船,蹭到一点油漆,影响了您夺冠的形象,对吧?”
“您不如……发发善心,把我们这一千块的报名费,给报销了?您放心,钱一到账,我们立刻就走,绝不给您添麻烦!”
“……”
“……”
“……”
整个机库,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零这番“神操作”,给彻底搞蒙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被人威胁,不生气,不害怕,反过来跟人要钱?这他妈是什么脑回路?
那个名叫杰克的驾驶员,脸上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星际苍蝇。他那副“我很酷”的表情,彻底崩裂了。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一坨……黏糊糊的、还带着倒刺的史莱姆上,恶心得不行。
“你……你……”他指着零,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样?考虑一下?”零还在用他那充满期待的语气追问,“一千块,对您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嘛!交个朋友,交个朋友!”
“滚!!!”
杰克终于爆发了,他怒吼一声,猛地缩回驾驶舱,然后一脚油门,他的走私船发出一声咆哮,化作一道黑光,消失在了停机坪的另一头。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被这个无赖活活气死。
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零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操控着“拾-荒者”号,在一群充满了敬畏、困惑、以及“千万别惹这个神经病”的复杂目光中,找了一个最偏僻的角落,缓缓停下,深藏功与名。
这一刻,所有人都记住了一个名字。
“拾荒者”号。
以及它那个,比最凶残的海盗还要可怕的、毫无下限的无赖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