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巷尾的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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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回不去的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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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梧桐巷尾的碎光
作者:
珍惜8
本章字数:
6358
更新时间:
2025-07-10

深秋的冷雨敲打着“星夜”栗子店的玻璃窗,陈默数着柜台上的零钱,指腹划过一枚磨得发亮的五角硬币。这是他这个月第三次收到学校的催费单,星星的幼儿园学费、兴趣班费用加起来,抵得上他半个月的营收。

他把催费单揉成一团,扔进满是栗子壳的垃圾桶。纸团滚落时,露出“欠款¥2380”的字样,像根细小的刺,扎在他每天都要擦洗的红木柜台上。

“陈默,老师又来电话了。”林夏抱着星星从里屋出来,孩子的小书包上还别着上周手工课做的纸栗子,“说再不交学费,下周就不让星星进教室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自从那个雨夜摊牌后,她在他面前总是这样,像个做错事的学生。

陈默没抬头,继续用布擦拭炒栗子的铁锅,铁锈混着油星在布上晕开:“我没钱。”

“可……”林夏的声音发颤,“那是星星的学费啊,她昨天还说,想和小朋友一起做南瓜灯……”

“她的事,别找我。”陈默把铁锅重重扣在灶上,火星溅起又落下,“我养了她三年,够仁至义尽了。”

星星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瘪着嘴往林夏怀里缩:“妈妈,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林夏慌忙捂住女儿的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小声点……”她转头看向陈默,眼眶红得像浸了血,“就当看在我当年陪你吃苦的份上,再帮这一次,行吗?我找着工作就还你。”

“陪我吃苦?”陈默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寒气,“你当年陪我住垃圾站的时候,心里装着的是谁的种?林夏,别跟我提‘当年’,那两个字脏。”

他抓起外套摔门而出,冷雨瞬间打湿了头发。梧桐巷的新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亮,倒映着他孤伶伶的影子,像极了三年前那个躲在拆迁区啃冻馒头的自己。只是那时心里有盼头,现在只剩下一片荒芜。

林夏抱着星星在店里哭了很久,首到孩子哭累了睡过去,她才敢放声大哭。她翻遍了家里所有的角落,找出藏在糖罐底的几张零钱,加起来只有七十九块五。这是她偷偷攒的,本想给星星买双新鞋子,现在连付一天的托管费都不够。

第二天一早,林夏背着星星去了劳务市场。她把孩子放在角落的长凳上,给她塞了块栗子糕:“星星乖,妈妈去去就回。”星星抓着她的衣角不放,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妈妈,我们是不是要去流浪了?就像故事里的小狗一样?”

林夏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她蹲下来吻了吻女儿的额头:“不是的,妈妈会让星星住回有暖气的房子。”

可现实比寒风更冷。她去应聘保洁,人家嫌她带着孩子不方便;去餐厅找服务员的工作,老板看她细皮嫩肉的,说“你这手不像干活的”;甚至去发传单,都因为抱着星星跑不快,被负责人骂着赶了出来。

傍晚的风卷着落叶,林夏抱着星星走在街上,孩子的小脸冻得通红,却懂事地没哭。路过一家包子铺,星星的鼻子动了动,小声说:“妈妈,我不饿。”林夏摸了摸女儿空空的肚子,咬咬牙走进店里,用仅剩的钱买了个最便宜的白面馒头,掰了一半递过去。

星星小口小口啃着馒头,突然指着街角说:“妈妈你看,是爸爸!”

林夏抬头,看见陈默站在“星夜”的屋檐下,正望着她们的方向。他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手里攥着个保温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西目相对的瞬间,他慌忙别过头,像被什么烫到似的。

林夏抱着星星转身就走,脚步却像灌了铅。她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默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把这个带上。”

一个保温桶塞到她手里,还是当年那个摔过的桶,边缘的漆掉了一块,露出里面的白瓷。打开盖子,南瓜粥的甜香扑面而来,上面还卧着个荷包蛋,是星星最爱吃的溏心蛋。

“我不是给你的。”陈默别着脸,耳根却红了,“是给她的,别饿坏了。”

星星伸出小手要抱抱,陈默的身体僵了僵,最终还是蹲下来,任由孩子搂住他的脖子。星星把没吃完的馒头递到他嘴边:“爸爸吃,星星不饿。”温热的馒头蹭过他的嘴角,带着孩子的体温,烫得他眼眶发酸。

那天晚上,陈默还是回了那个曾经被他称为“家”的地方。林夏己经把店里收拾干净,炒栗子的铁锅擦得锃亮,角落里的小床上,星星睡得正香,小手里还攥着半块栗子糕。

“学费……”林夏欲言又止。

“明天我去交。”陈默脱鞋的动作顿了顿,“但这是最后一次。”

他躺在客厅的折叠床上,听着里屋林夏给星星盖被子的动静,一夜没合眼。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铁锅的影子,像个巨大的句号,却怎么也圈不住那些翻涌的情绪。他恨林夏的欺骗,恨自己的放不下,更恨这个让他进退两难的局面——就像当年被高利贷追着跑时,明明可以跳河解脱,却偏偏舍不得岸上那点虚假的温暖。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的轨道,却处处透着别扭。陈默照旧每天炒栗子,只是不再给星星讲“栗子变星星”的故事;林夏还是会给他洗衣服、做饭,却总在他看过来时慌忙低下头。只有在给星星喂饭、陪她玩积木时,两人之间才会有短暂的、不自然的默契。

为了多挣钱,陈默开始接夜市的摊位。每天收摊回家都快半夜了,林夏总会给他留一盏灯,桌上摆着温在锅里的饭菜。有天他回来得特别晚,看见林夏趴在桌上睡着了,胳膊下压着张招工启事,上面用红笔圈出“招夜班保洁,月薪3000”的字样。

他轻轻抽走那张纸,看见背面写着几行字:“星星的奶粉钱还差200,幼儿园伙食费500,陈默的降压药该买了……”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写了又改,改了又写,最后几个字被眼泪晕开,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陈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得发疼。他想起当年自己住院时,林夏也是这样,把所有开销一笔一笔记在本子上,然后偷偷去血站卖血;想起她为了给他凑住院费,在周明远公司楼下等了整整一夜,被保镖推搡着还死死攥着那张欠条。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没什么谁欠谁,只有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开春的时候,星星幼儿园要举办亲子运动会。老师特意给陈默打电话,说星星在班上画全家福,画里的爸爸有着和他一样的胡茬,手里还举着个巨大的栗子。“孩子说,爸爸炒的栗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老师的声音带着笑意,“您可一定要来啊。”

陈默挂了电话,看着锅里翻滚的栗子,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他想起自己拒绝交学费那天,星星躲在门后哭,说“爸爸是不是因为我不乖才不要我”;想起夜市收摊时,孩子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攥着块凉透的栗子等他回家;想起每次他咳嗽,星星都会踮着脚尖给他递水,奶声奶气地说“爸爸要乖乖吃药”。

这些细碎的温暖,像梧桐巷的碎光,明明灭灭,却早己刻进了骨子里。

运动会那天,陈默关了店门,第一次穿着干净的衬衫,陪星星参加“两人三足”比赛。孩子的小脚丫踩在他的鞋上,咯咯笑着喊“爸爸快点”,林夏站在终点线给他们加油,阳光落在她脸上,笑得像多年前那个在梧桐巷递给他糖炒栗子的少女。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星星扑进他怀里:“爸爸,我们赢啦!”陈默抱着女儿转圈,看着林夏眼里的泪光,突然明白有些债,不是用“还”来清算的;有些人,哪怕被伤得再深,也舍不得真的推开。

晚上关店时,林夏从里屋拿出个小木盒,里面装着枚新的银镯,内侧刻着“星夜”两个字。“我找老银匠打的。”她把银镯塞进他手里,“当年的债,我用一辈子还,行吗?”

陈默着冰凉的银镯,没说话。锅里的栗子还在冒热气,香气漫过整个店铺,像个温柔的拥抱,把他们紧紧裹在里面。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都逃不出这梧桐巷了。就像当年逃不出债务的深渊,现在也逃不出这掺杂着欺骗、愧疚、依赖和温暖的牵绊。或许这就是生活,不是非黑即白的对错,而是明明知道有裂痕,却还是舍不得放下那点余温。

夜风吹过梧桐巷,新栽的槐树枝条轻轻摇晃,影子落在“星夜”的招牌上,像个模糊的拥抱。陈默点燃一支烟,看着烟雾在灯光里散开,突然笑了——或许做个“舔狗”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在这寒凉的人间,还有个地方能让他守着,有个人能让他念着,有个小生命能让他疼着。

至于那些过不去的坎、算不清的账,就交给时间吧。反正日子还长,栗子还香,他们总会在这梧桐巷的碎光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不那么体面却足够温暖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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