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白光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念的意识上,然后猛地熄灭。
紧接着,是刺骨的阴冷。
不是系统空间那种虚无的白,是带着湿气的、沉甸甸的、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的阴冷。
“呃…”
一声短促的、干涩的呻吟从喉咙里挤出来。苏念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模糊晃动的昏黄。一盏小小的、豆大的油灯挂在几步远的斑驳土墙上,火苗微弱地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满屋子的黑暗吞噬。
光线勉强照亮了眼前一小片区域:坑洼不平的泥土地面,角落里结着厚厚的蛛网,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正躺在一块冰冷的石板上,身下只垫着薄薄一层发霉发硬的稻草。粗粝的麻布衣服摩擦着皮肤,带来阵阵刺痛。
头痛欲裂。
不是受伤的那种疼,是一种空荡荡的、被什么东西狠狠刮过一遍、只剩下钝痛的眩晕。她是谁?这是哪?脑子里像被塞满了湿透的棉花,沉甸甸,乱糟糟,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有一种强烈的、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异常清晰——
活下去!
站到有光的地方去!
“嘶…”
她尝试动了一下,浑身的骨头像是生了锈,酸疼得厉害。尤其是后脑勺,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眼前发黑。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得像信号不良电流声的声音,在她空荡荡的脑子里响了起来:
汤圆(声音断断续续,充满杂音):“滋…滋滋…宿…宿主…苏念…身份…绑定…确认…滋…新世界…加载…完成…”
伴随着这微弱的声音,一股庞大的、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汹涌的脏水,粗暴地灌进她空茫的脑海!
身份:尚书府庶女,苏念儿(同名不同命)。
处境:被嫡母设计,替嫡姐嫁给了战功赫赫却凶名在外的战王——萧绝。
原因:只因她这张脸,有五分像王爷心尖上的白月光表妹——柳如烟。
现状:入府即被丢进王府最偏僻、堪比冷宫的破败院落“听雨轩”。成婚当日王爷都未露面。昨日,柳如烟借口体弱需要“药引”,强行取了她半碗心头血!原主本就体弱,加上惊吓绝望,昨夜高烧不退,一命呜呼。
结局(原剧情): 成为柳如烟的长期血库和出气筒,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后,悄无声息地“病逝”在某个寒冷的冬夜。
记忆涌入的剧痛,加上后脑的钝痛和身体的虚弱,让苏念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呕…”
她猛地侧身,趴在冰冷的石床边沿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汤圆(声音稍微稳定了一点,但依旧透着疲惫的虚弱): “宿…宿主…接收完…了吗?这开局…比上个还…刺激鸭…” 它的萌系语气词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显然刚才的记忆清除和紧急传送消耗巨大。
苏念大口喘着气,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脑子里充斥着原主被取血时的恐惧、被丢进冷宫时的绝望、对嫡母和柳如烟的怨恨…这些强烈的负面情绪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空茫的心神。
“听…听雨轩…战王…柳如烟…” 她无意识地喃喃,陌生的名字在舌尖滚过,带着冰冷的铁锈味。
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影子(影帝?)在记忆的碎片边缘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只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涟漪,随即被眼前这地狱般的现实彻底淹没。
“我是…苏念儿?”
她看着自己瘦弱、布满细小伤口(挣扎时被嬷嬷指甲划的)的手腕,又像是确认,又像是疑问。心口那个空荡荡的大洞,似乎被这具身体残留的恐惧和怨恨,塞进了一点沉甸甸、冰冷冷的填充物。
活下去的本能,和对“光”的渴望,在冰冷的绝望中,顽强地燃烧起来。
就在这时——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粗暴地推开,一股更冷的夜风灌了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
一个穿着体面些、但满脸刻薄的中年嬷嬷,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破碗,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碗里是半碗浑浊的、漂浮着几片烂菜叶的稀粥。
她把碗“哐当”一声重重放在石床边的破木墩上,溅出几滴脏污的汤水。
“哟,还没死透呢?” 王嬷嬷(记忆里柳如烟的心腹)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床沿、虚弱不堪的苏念,嘴角咧开一个恶毒的笑,
“命还挺硬。醒了就赶紧把这‘饭’吃了!别装死!柳主子心善,念着你昨日献了血,特意赏你的!吃完好好养着,过几日主子身子不爽利了,还得用你的血呢!”
那“血”字,被她刻意咬得很重,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轻蔑。
记忆里被按住取血的冰冷触感和剧痛瞬间回笼,苏念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王嬷嬷看着她的反应,满意地嗤笑一声,转身就要走。
空茫的意识被尖锐的恶意刺穿。
活下去的本能,和对眼前这张刻薄嘴脸的极度厌恶,像火星猛地溅入了油锅!
就在王嬷嬷转身的刹那——
一只冰凉、却异常迅捷的手,猛地抓住了王嬷嬷粗壮的手腕!力道之大,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王嬷嬷猝不及防,痛呼一声:“哎哟!你个贱蹄子,敢抓我?!”
她惊怒地回头,正对上一双眼睛。
不再是记忆里那个怯懦、绝望、任人宰割的苏念儿。
那是一双刚刚从空茫中挣脱出来的眼睛,瞳孔深处还残留着未散的眩晕和剧痛带来的水光,但在这层水光之下,却像被点燃的寒冰,燃起一股冰冷、凶戾、仿佛要择人而噬的火焰!
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首首钉在王嬷嬷的脸上。
苏念(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冰冷):“我的血,金贵得很。”
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冰渣子里磨出来的。
“你,配用吗?”
王嬷嬷被这从未见过的眼神和气势骇得心头一跳,手腕被抓得生疼,一时间竟忘了呵斥。
听雨轩破败的屋子里,油灯的火苗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将苏念苍白脸上那双燃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映得如同鬼魅。
新的地狱,新的剧本。
第一句台词,带着血腥味,砸在了这阴冷的开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