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一定是他!那个沉默的、土气的、被她嫌恶的赶车人!昨晚顶风冒雪去公社,就是为了这个!为了把她林晚雪的名字,从那张决定命运的纸上抹掉!
一股混杂着被欺骗、被剥夺和被背叛的滔天怒火,如同火山岩浆般在她冰冷的身体里轰然爆发!那怒火烧干了她的眼泪,烧尽了她的恐惧,只剩下一个念头:找到他!找到王大川!撕开他那张沉默的假面,问个明白!
她猛地转身,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不顾一切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朝着屯子东头、那条通往公社的、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小路狂奔而去!风在她耳边尖啸,雪粒子抽打在脸上,生疼,她却感觉不到。她只有一个目标——那串昨夜印下、今晨被新雪覆盖了一半的、通往毁灭的车辙印!
“林晚雪!你去哪?回来!危险!”身后似乎传来其他知青焦急的呼喊。
但她充耳不闻,一头扎进了屯外那片被狂风暴雪统治的、无边无际的白色荒原。她的身影,在漫天风雪中,渺小得如同一粒即将被吞噬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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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子很快被甩在了身后,像一块被遗弃的、灰黄色的补丁,迅速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眼前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白。狂风卷着雪沫,不再是抽打,而是像无数冰冷的鞭子,疯狂地抽在身上、脸上。每一步踏下去,积雪都深及小腿,冰冷刺骨的雪粉立刻灌进她单薄破旧的棉裤腿里,冻得她骨头缝都在打颤。呼吸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把冰冷的碎玻璃碴子吸进肺里,火辣辣地疼。呼出的热气瞬间在睫毛、眉毛和狗皮帽子的护耳上结成厚厚的白霜,模糊了视线。
林晚雪不管不顾,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雪地。王大川那辆破牛车留下的辙印,在厚厚的积雪上压出两道深深的沟壑,像两道指引向未知深渊的伤痕。昨夜新落下的雪虽然覆盖了大部分痕迹,但车辙的轮廓依旧顽强地向前延伸,指向风雪肆虐的深处。这就是她的路标,她的救命稻草,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指向那个毁了她一切的男人的线索。
她跌跌撞撞地追着那车辙印,深一脚浅一脚,摔倒,挣扎着爬起,再摔倒……棉袄被坚硬的雪壳划破,冰冷的雪灌进去,贴在皮肤上,带走最后一丝热气。手指早己冻得麻木失去知觉,脸颊也失去了痛感,只剩下一种可怕的、深入骨髓的僵硬。体力在飞速流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肺像要炸开。狂风的嘶吼塞满了耳朵,单调而恐怖。意识开始模糊,上海弄堂的灯光、母亲的笑容、俄文书的硬壳封面……这些温暖的碎片在冰冷的白色背景里忽闪忽灭,像即将燃尽的烛火。
“王大川……王大川……”她嘴唇翕动着,无声地喊着这个名字,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不甘。她不能倒下,她要找到他,她要一个答案!哪怕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