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口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雪在低吼，卷动着林晚雪手中那张浸血报名表的边缘，发出细微的、令人心悸的簌簌声。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晚雪挺首了几乎被冻僵、被悲痛压垮的脊梁。她站在风雪中，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吹走的枯叶，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足以融化冰雪的悲愤火焰。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攒动的人头，死死钉在孙红梅那张由得意瞬间转为惊恐煞白的脸上。
“我的名字，”林晚雪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和冰碴，却清晰地敲打着在场每个人的耳膜，“王大川用命换回来的名字！它，在这儿！”她再次用力地扬了扬手中那刺目的血纸。
人群嗡地一声炸开了！先前还沉浸在震惊和悲痛中的屯民和知青们，此刻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张纸上，继而惊疑、愤怒、鄙夷地射向脸色惨白、手足无措的孙红梅。
“什么？王大川替林晚雪签的名？”
“用命换的？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孙红梅这名额…来的不干净？！”
“怪不得！我就说她干活那么懒，凭什么能回城！”
“李屯长！这到底咋回事？！”
质疑声、议论声如同沸腾的水，瞬间打破了死寂。矛头，不可避免地指向了孙红梅，更指向了宣布名单的李铁柱！
孙红梅被这汹涌的指责和鄙夷目光逼得连连后退，嘴唇哆嗦着，想辩解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求助似的看向李铁柱，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和乞求。
李铁柱的脸色己经从铁青变成了猪肝色。他站在人群前，感受到无数道带着审视、愤怒、甚至是不信任的目光刺在身上，如芒在背。那张浸血的纸，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慌意乱。他万万没想到，王大川那个闷葫芦，竟然会做出如此决绝、如此不计后果的事情！更没想到，林晚雪这个看似文弱的女知青，竟有如此大的韧性和胆魄，拖着王大川的尸身从狼口下逃回来，还当众揭开了这血淋淋的盖子！
“都吵吵什么！安静！！”李铁柱猛地一声暴喝，试图用他惯有的权威压下骚动。他额角青筋跳动，眼神凶狠地扫过人群，“事情还没弄清楚！听风就是雨，像什么样子！”
然而，他这色厉内荏的呵斥，在王大川冰冷的遗体和林晚雪手中那张无声控诉的血纸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人群的骚动并未平息，反而因为他这强硬的态度，质疑声更加响亮。
李屯长！那名单为啥说变就变？林晚雪的名字为啥被换掉？”
“王大川为啥要替她签字？还搭上一条命？”
“这报名表上的血，是不是王大川的？他是不是为了送这个表才撞上狼群的？！”
“孙红梅这名额，到底是怎么来的？你得给个说法！”
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向李铁柱。他张了张嘴，想用“组织决定”、“服从安排”之类的套话搪塞过去，但看着林晚雪那双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看穿的眼睛，看着周围屯民们越来越不善的眼神，他知道，这一次，糊弄不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