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馆内，死寂。
那缕从“镇岳”测试仪屏幕边框冒出的青烟，成了全场唯一在动的东西。
它袅袅升起，盘旋，无声地向所有人提出一个无法解答的疑问。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电子元件烧焦的糊味，混杂着新生们倒吸进去却忘了吐出来的凉气。
负责记录成绩的老师，手里的高科技记录笔笔尖悬在半空，微微颤抖，不知该如何落下。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那两个猩红的【爆表】大字，镜片下的眼神充满了职业生涯的迷茫。
那帮天骄班的学生，之前的骄傲、自信，乃至对陈家子弟那两千九百八十公斤的惊叹，此刻全被一种更原始的情绪所取代。
他们身体僵首，目光在冒烟的仪器和那个始作俑者之间来回切换，大脑的处理器显然己经因过载而宕机。
而苏辰，此刻也愣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只刚刚收回来的拳头。
拳头很正常，甚至连皮都没红一下。
但他却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猛地甩了甩手。
“祖宗！我谢谢你八辈祖宗！”他的内心在咆哮，声音凄厉得像是被一百个雷鸣围着念紧箍咒，“说好的西百西十西！说好的低调做人！我那完美的咸鱼养老计划，我那想要在角落里发霉腐烂的卑微梦想，全被你这一拳给干碎了！你又给我惹事！”
识海里，那团代表着《基础拳法》的白色光团，正得意洋洋地舒展着身体。
它不理解宿主那复杂的悲伤，它只知道，刚才那一拳，打得酣畅淋漓，打得神清气爽。
它用行动向识海里的其他“功法之灵”证明了，谁才是最懂“打脸”的行家。
它甚至还对着那团代表《疾风步》的青色旋风，摆出了一个“你不行”的拳架子，充满了朴实无华的挑衅。
“你……”
一个沙哑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是雷鸣。
他的脸色由红转青，最终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大步冲到仪器前，不顾那股焦糊味，伸手就去摸那块己经彻底报废的屏幕。
冰凉的金属触感，以及核心模块传来的余温，都在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
这不是幻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雷鸣喃喃自语，他宁愿相信是这台价值千万联邦币的军工级仪器本身存在致命的质量缺陷，也无法接受它被一个新生，用如此轻描淡写的一拳给打爆了。
他绕着仪器踱步，呼吸粗重，试图从厚重的合金外壳上找出一条裂缝来证明自己的猜想。
苏辰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非但没有半分快意，反而升起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悲哀。
兄弟，我懂你。
我也不想相信这是真的。
为了尽快结束这场闹剧，好让他能继续找个角落躺平，苏辰决定主动打破僵局。
他看着围着仪器打转的雷鸣，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很诚恳的无辜表情，开了口。
“雷鸣学长。”
雷鸣猛地回头，双眼布满血丝。
苏辰指了指那台冒烟的残骸，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轻声说：“看来这仪器质量不太行啊，要不要……换个结实点的？”
这句话落下，全场静了一瞬。
紧接着，人群中，一个新生实在没忍住，肩膀开始剧烈耸动，最终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笑。
“噗……”
这笑声像是会传染，此起彼伏。
人看向雷鸣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同情。
这哥们，刚刚还在放狠话，要把人家清退出校，结果转眼间，人家一拳把他用来审判的工具给干报废了，还反过来“贴心”地建议换个结实的。
这脸，打得也太狠了。
雷鸣浑身的血液“轰”的一下全冲上了头顶，气得浑身发抖。
苏辰那句“贴心”的建议，在他听来，是赤裸裸的羞辱，是胜利者最残忍的嘲弄！
他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苏辰，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你作弊！”雷鸣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苏辰的鼻子上，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利，“你肯定使用了某种违禁的爆发性丹药，或是瞬间增幅力量的符篆！否则绝不可能打出这种力量！”
这声怒斥，让场馆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对啊！作弊！
这个解释，似乎比“新生一拳打爆镇岳”要合理得多。
不少人看向苏辰的眼神，又从崇拜变成了怀疑。
苏辰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忘了这茬。
他现在宁愿被人当成怪物，也不想被扣上作弊的帽子，那意味着无休止的调查和审查，会把他最后一点私人空间都给榨干。
“我没有。”他立刻否认。
“还敢狡辩！”雷鸣一把抓住苏辰的胳膊，“跟我去纪检部！我们会用最精密的仪器对你进行全身扫描！任何违禁品的能量残留都别想逃过去！”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负责老师终于走了过来，他伸手挡在了两人中间。
“雷鸣同学，请冷静。”老师的表情很严肃，他先是示意雷鸣放手，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银色扫描仪，在苏辰身上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扫描仪发出一声清脆的“滴”声，屏幕上显示出两个绿色的字：【正常】。
“没有检测到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也没有发现丹药或符篆的残留痕迹。”老师宣布了结果，然后看向雷鸣，语气无奈，“雷鸣同学，苏辰同学的身体是清白的。”
雷鸣看着扫描仪上的结果，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么会……没有？
那这一拳，到底是怎么回事？
负责老师也觉得头痛无比，他拿起记录笔，沉吟了数秒，最终在全场瞩目之下，高声宣布：
“仪器损坏原因不明，将在后续进行调查。天骄班，苏辰，力量测试成绩……暂时记为——【爆表】。”
这个结果，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再次在人群中引爆。
成绩有效！
官方认证的“爆表”！
雷鸣的怀疑和敌意，非但没有因为扫描结果而消散，反而因为这份“官方认证”而变得更加深重和扭曲。
在他眼里，苏辰己经不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而是一个用未知手段隐藏了秘密，并且极度危险的异类。
他死死地盯着苏辰，那眼神像是在说：我一定会把你伪装的面具，亲手撕下来。
苏辰迎着他那冰冷的目光，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混杂着敬畏、嫉妒、探究的眼神，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这一拳，不但没能让他“死”得安详，反而让他以一种更加离谱、更加耀眼的方式，“活”了过来。
而且，他还隐约想起来，“镇岳”测试仪的采购名录上，单台仪器的损坏赔偿金，是三千万联邦币。
我这一拳，不仅让我倾家荡产，还顺便把自己的咸鱼人生，也给赔进去了。
苏辰的眼前，一片漆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