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书房的时候，天己经黑了。
我站在回廊下，望着夜空。
星星很少，月亮也不亮。
我想起小时候，爷爷教我泡茶的日子。
那时候，我以为人生就像一杯茶，只要用心，就能喝出清香。
现在我知道了——
有些茶，是苦的。
有些人，是毒的。
而我，必须比他们都狠。
我走进屋子，红杏己经准备好热水。
我脱了外衣，走进浴桶。
水温刚刚好。
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刘叶儿的脸。
她还在外面。
她一定会再来找我。
而我，也一定会做出选择。
但现在——
我只能演下去。
首到最后一刻。
我睁开眼，看着水面倒映出的自己。
一个复仇的女人。
一个不再回头的女人。
次日我站在茶台前，手指轻轻着那套青瓷茶具。
刘叶儿坐在对面，低眉顺眼，可我知道她心里在烧。
许军就坐在不远处的主位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玉烟杆。
他今天不该来的。
这场茶会，是我和刘叶儿早就约好的——只有我们两人。
可他偏偏来了。
“苏玥。”他忽然开口，“听雪碧螺春，是你爷爷最得意的配方吧？”
我点头，“是。”“那就由你亲自泡。”他说得轻描淡写，
“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学到你爷爷的七分火候。”
我笑了笑，“好。”我开始动作。
取水、温杯、投茶、冲泡。
每一步都熟稔无比，像是刻进骨子里的记忆。
刘叶儿盯着我看，眼神里透着焦急。
她不知道我会不会在这场茶会上动手。但我不能动。
王爷坐在这里，像一把刀，贴在我脖子上。
我一边泡茶，一边缓缓开口：“茶汤过浓，心难平静。”
这句话一出，刘叶儿猛地抬头。
这是苏家母女之间才懂的暗语。
意思是——别冲动，时机未到。
她咬紧牙关，脸色变了又变。茶香渐渐弥漫开来。
王爷端起茶杯，轻轻嗅了一口，“香气清幽，确实有几分味道。”
他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我看着刘叶儿，眼神示意她走。她没动。
她死死盯着我，眼神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我再开口：“这壶茶，只适合一个人慢慢品。”
她说不出话，但她的拳头己经捏得发白。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以为我变了，以为我真的归顺了王爷。但她不懂。
我不动声色地放下茶匙，站起身，“我去添点水。”
我走进内堂，刚转身，就听见外面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
刘叶儿站起来了。
我快步走到门边，听见她低声说：“你怎么能这样？！”
王爷淡淡道：“怎么，你对苏玥有意见？”
她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不，我只是觉得……她泡的茶太苦了。”
“哦？”许军挑眉，“那你下次来泡一杯甜的？”
“好啊。”她说完，转身往外走。
我站在门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她没回头看我一眼。我知道，她恨我。
但她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别动。现在不是时候。
我回到席间，重新坐下。
王爷看着我，“你觉得她怎么样？”
“挺聪明的。”我说，“可惜性子急。”
他笑了，“你倒是很冷静。”
“我学的不只是泡茶。”我看着他，“还有做人。”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茶会结束，王爷起身离开。
我送他出门，看他上了车，车子驶远。
我才回头，红杏己经站在门口。
“小姐。”她低声说，“刘叶儿刚才走了。”
“嗯。”我应了一声。”她好像很生气。”
“她该生气。”我说，“因为她不明白，有些事，必须忍。”
红杏没说话，低头退下。
我站在原地，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
我知道刘叶儿今晚一定会去找人。
她会告诉苏家残党，我没有动手。他们会失望。
他们可能会怀疑我。甚至……可能对我出手。
但我别无选择。现在的我，还不能暴露。
我还得继续演下去。首到那天到来。
首到我能亲手，把王爷送上黄泉路。
我转身回屋，关上门。
我坐在桌前，拿出纸笔，写下几个字：
“暂缓行动，三日后再见。”
我把纸折好，藏进袖中。
明天，我要找个机会把它交给刘叶儿。
哪怕她不信我，我也得让她知道——
我不是背叛者，我是复仇者。
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爷爷的脸。
他在天上看着我。我知道他明白。
有些茶，不能急着喝。
有些人，不能急着杀。
而我，必须比谁都沉得住气。
因为——我是苏玥。
我是最后的苏家人。
次日清晨，管家送来一封血书。
血书被送上来的时候，我正坐在许军书房外的回廊下喝茶。
纸是染红的，像一片烧焦的茶瓣。
那是刘叶儿的血写的。
“你到底是谁？苏玥，还是苏家的鬼？ ”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
“如果你不动手，我就替你动手！ ”
字迹潦草，却狠。
我知道她恨我。
可我不怪她。
我只是把茶杯放下，看着那封血书被递到王爷手里。
他看了很久，没说话。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说说，你怎么看？”
我抬头看他，“我说什么都没用。”
他笑了，“你说得对。”
他一挥手，两个护卫押着刘叶儿从侧门走了进来。
她脸上有伤，嘴角破了，但眼神依旧锋利。
她盯着我，像是要把我撕碎。
“你骗我。”她说，“你根本不想复仇。”
我没说话。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咬牙，“你想一个人干，是不是？你想让苏家的人全都死光，只剩你一个，好让你独吞一切？”
我依然没说话。
王爷站在旁边，眼神冷得像冰。
他开口：“苏玥，你选。”
“要么，交出她。”
“要么，亲手杀了她。”
他递给我一把匕首。
银光一闪，寒意扑面而来。
我把匕首接住。
手指很稳。
刘叶儿看着我，眼里全是不屑和愤怒。
“来啊。”她冷笑，“你不是最会演戏吗？现在就演一场给我看。”
我没有回应。
我缓缓走向她。
一步，两步，三步……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
我知道她在等我动手。
等我给她一个理由相信我。
但我不能。
我必须让她失望。
我举起匕首，刀尖抵在她脖子上。
她闭上眼，嘴唇颤抖。
“苏玥……”她低声说，“你真的变了。”
我忽然笑了。
“我没有变。”
我猛地一拉手腕——
不是刺向她。
而是割破自己的手。
鲜血涌出来，滴在纸上。
我用手指蘸血，在纸上写下六个字：
我愿一人承担
全场寂静。
刘叶儿睁开眼，看到那六个字时，脸色变了。
王爷也变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你什么意思？”他问。
我看着他，“我意思是，这件事，是我挑头的。”
“刘叶儿只是个棋子。”
“你要杀，就杀我。”
他说不出话。
我继续说：“你以为我真的归顺你了吗？”
“不。”
“我是为了活着，才演这场戏。”
“可我不是叛徒。”
“我是苏家最后的人。”
我指着自己胸口，“你要杀，就杀这里。”
“别碰她。”
王爷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挥了挥手，“放人。”
刘叶儿被带走了。
我坐在地上，手还在流血。
没人来帮我包扎。
我也没要求。
我看着王爷，“你现在信我了吗？”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为什么救她？”他问。
“因为她是唯一还信我的人。”我说，“也是唯一还愿意为苏家拼命的人。”
他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我笑了，“我当然做得很好。”
“我演戏比你想象的更真。”
他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空荡。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在刘叶儿心里，己经死了。
但她活下来了。
这就够了。
我靠在墙边，看着掌心的伤口慢慢结痂。
血己经凝固了。
可心还没。
我知道，她不会再来找我。
她会以为，我成了真正的叛徒。
而我，也不能再去找她。
我只能一个人走下去，首到那一天来临。
首到我能亲手，把这口血债还回去。
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爷爷的脸。
还有刘叶儿最后那个眼神，她以为我背叛了她。
可她不知道——这是我能做的，最后的保护。
因为她一旦再动，王爷一定会杀了她。
我不想让她死。
哪怕她恨我。
我也要她活着。
因为——她是我唯一的战友；是我唯一的姐妹。
而现在，我只能一个人，背着所有的误解，走下去。
首到最后一刻。
首到——我亲手，把这一切都烧成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