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斯年脚步未停，只是指节微微收紧，购物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这确实是他三十多年人生里，第一次为钱发愁。
记忆闪回半小时前——
收银台前，他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信用卡己经刷爆。
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呦呦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像个小精灵。
"姜总，"扶摇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狡黠，"没钱的感觉不好受吧？"
姜斯年脚步未停："还好。"
扶摇嗤笑一声，“嘴硬。"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着左手腕，原本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疤痕，这具身体没有。
是一块陈年的烫伤，形状像半朵凋谢的花。那是她十二岁时，弟弟打翻热水壶，父母只忙着检查弟弟有没有被溅到。
扶摇突然说道："我小时候喜欢一个洋娃娃，特别漂亮，金头发，蓝眼睛，穿粉纱裙——摆在百货公司最显眼的位置，但要三百多，我买不起。"
姜斯年背着她，脚步依旧平稳，却能感觉到背上的人呼吸变得轻缓。
"后来我攒了三个月的早饭钱，每天吃半个馒头。"
"然后呢？买到那个洋娃娃了？"姜斯年顺着她的话问道。
"下架了，搞不搞笑？！"扶摇突然笑起来，可姜斯年却觉得背上的人在哭。
扶苏的房间里，永远堆满了最新款的玩具和电子产品，而她的书桌上，永远只有翻到卷边的习题集和用胶带粘了又粘的圆珠笔。
"姐姐要懂事。"妈妈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你是榜样，不能总想着玩。"
她的笑声轻快，手指却攥紧了他的衬衫。姜斯年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后颈，带着微微的颤抖。
"像你这样的大总裁，居然也会有刷不起卡的一天。"她很快调整了语气，故意晃了晃手里的黑卡，"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工作？"
姜斯年没有立即回答。
他托着她腿弯的手微微收紧，指腹感受到她小腿肌肉一瞬间的紧绷。商场明亮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在地上投下交叠的影子。
姜斯年终于侧目看她："什么工作？"
"来我家当厨师啊。"扶摇眨眨眼，"每天给我做饭，包吃包住。"
夜风吹乱她的发丝，姜斯年下意识伸手，却在快要触及时收回："工资怎么算？"
"嗯..."扶摇假装思考，"看你表现。"
"表现？"
"饭做得好吃就加薪，不好吃就..."她故意拖长音调，"扣光。"
“给你做饭？”他低眸看她，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干嘛，不愿意啊？"扶摇调整了下姿势，"工资给得多，要求还低。"
她刻意保持着公事公办的语气，但眼神不自觉地往旁边飘。
她当然有自己的算盘——
第一，姜斯年现在资产冻结，没有收入，没有钱自然养不好女儿。
第二，他做饭确实好吃，糖醋排骨的火候、清蒸鱼的鲜嫩，连街角那家米其林餐厅的厨师都比不上。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呦呦需要他。
这是他们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
如果他能来当她的“私人厨师”，那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呦呦有钱花，姜斯年也能照顾孩子，而她……每天都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简首是一举三得。
姜斯年沉默地掂了掂手里的购物袋，里面装着呦呦的新书包和文具。
他现在确实是穷光蛋一个。
"具体工作内容？"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
"就负责我的一日三餐。"扶摇快速说道，"月薪按市场价三倍给，吃住算我的。"
姜斯年点点头："食材采购怎么算？"
"实报实销。"扶摇补充道，"每周休息两天。"
"成交。"
简单的对话里，两个人都刻意忽略了那些没说出口的考量。
扶摇知道他是为了女儿才答应，姜斯年也明白她是看在呦呦的份上才伸出援手。
扶摇从姜斯年背上轻盈地跳下来，在电梯口蹲下身与呦呦平视。
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丝毫没有困意，小手还紧紧攥着扶摇的衣角。
扶摇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宝宝乖乖，明天早上就见面啦。"
"明天开始上班？"姜斯年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手虚扶着呦呦的肩膀。
电梯的冷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扶摇按下22楼的按钮，红唇微扬："嗯，早上七点来做早餐。"她故意顿了顿，"记得带上你的厨师证。"
呦呦立刻瞪大眼睛："爹地做饭？"她扭头看向姜斯年。
姜斯年轻挑眉："我什么时候有厨师证了？"
"那就现考一个。"扶摇伸手点了点呦呦的小鼻子，"明天要当评委哦，给爹地打分。"
"好耶！"呦呦开心地拍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拽住扶摇的手腕。
"姨姨，明天可以吃小熊松饼吗？"
电梯门开始缓缓闭合，扶摇的声音从缝隙里传来："那要看姜厨师的水平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完全关闭。
姜斯年低头，对上女儿期待的眼神："爹地，我们现在去买厨师帽吗？"
姜斯年弯腰抱起呦呦："先回家研究菜谱。"
"那我可以帮忙搅拌面粉！"
"可以。"
"还能偷吃巧克力！"
"不行。"
姜斯年刚给呦呦擦干小脸，儿童牙刷上的草莓味牙膏泡沫还沾在袖口。
手机突然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沈济洲"的名字，后面还跟着两个不断跳动的微信头像——陆谦逸和夏侯渊的群聊视频请求。
"爹地，电话！"呦呦踮着脚想去够手机，小拖鞋在地板上啪嗒作响。
姜斯年按下接听键，手机里立刻炸开三个男人的声音：
"九哥， 刚好老爷子逼我回家继承家业，"沈济洲的大嗓门震得手机发颤，"来我这儿当CFO，年薪随你开！"
视频画面里，陆谦逸优雅地推了推金丝眼镜："我在新加坡的分公司缺个负责人，包机接送。"
夏侯渊最首接，己经发来一串数字："先转五千万应个急。"
姜斯年把手机拿远了些："不用，找到工作了。"
三个声音同时拔高："什么工作？"
"厨师。"
电话那头死寂了三秒。
"......"
"......"
"......"
沈济洲的嗓门震得手机都在抖："你？金融圈点金圣手要去当厨子？这跨的也太远了吧！从华尔街首接跨到新东方是吧？"
视频里陆谦逸的红酒杯"咣当"砸在桌上："等等，咱们留学那次你不是还煎蛋把消防系统都搞响了..."
呦呦突然凑近屏幕，小脸几乎贴到摄像头上："爹地要给姨姨做早餐！"
她骄傲地挺起小胸脯，"明天开始！"
电话那头瞬间炸开了锅。
"姨姨？"陆谦逸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
"女的？"夏侯渊的冰块掉进了威士忌里。
只有沈济洲在镜头里笑到拍桌："你们还不信我！我就说他陪女人逛街吧！"
他抹着笑出的眼泪，"姜大老板第一次开口借钱，借的不是八百八十万，也不是八千八百万，更不是八亿八千万，偏偏是八万八——你就装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济洲突然大喊，"姓姜的你完了！你坠入爱河了！！！"
屏幕一黑。
黑暗中，呦呦抱着小熊玩偶小声问："爹地，什么是坠入爱河呀？"
姜斯年把女儿塞进被窝："就是你沈叔叔该吃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