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间通勤站的铁门在陈旭身后闭合时，齿轮咬合的轰鸣震得耳膜生疼。他下意识运转《烟火藏真诀》，佝偻起后背，让洗得发白的工装更贴合灰铁城的色调。腕间的红绳突然收紧，月髓碎片在皮下泛起银芒——这是月枢在提醒他，十六层的空气里飘着比十九层更锋利的铁锈味。
穿过传送门的瞬间，陈旭的帆布鞋陷进三寸厚的黑色油泥。他抬头望去，灰铁城的天空被纵横交错的蒸汽管道割裂成碎块，巨型排风扇在百米高空缓缓旋转，扇叶上凝结的黑色油滴像随时会坠落的陨石。
"新来的？"穿胶皮围裙的搬运工撞了下他的肩膀，陈旭闻到对方身上刺鼻的淬火剂味道。他模仿着黑月矿工蹲坐的姿势，从兜里摸出张萍萍给的锈迹星纹银戒："找工会。"
搬运工的瞳孔猛地收缩，沾满油污的手指在戒指内侧的"铁锈黎明"字样上："穿过熔渣区，看见七根烟囱往左拐。"他突然压低声音，"最近治安所在查走私源质液，过风箱时记得憋气。"
陈旭的道谢被淹没在突如其来的汽笛声中。一列满载钢锭的轨道车从头顶驶过，暗红色的铁水从车厢缝隙滴落，在油泥地上烫出滋滋作响的坑洞。他本能用出《裂影藏踪术》的泥步，鞋底擦着铁水边缘掠过——这是每天送外卖时，为躲洒水车练出的本能。
熔渣区的热浪扭曲了视线，陈旭的工装后背瞬间被汗浸透。三十米高的熔炉像一尊尊钢铁神像，炉口吞吐着橙红色的火舌。穿隔热服的工人用长钩打捞炉渣，飞溅的钢花在陈旭的视网膜上留下灼烧的残影——像极了黑月矿脉深处的源质结晶。
"身份证！"穿动力外骨骼的治安员突然拦住去路，扫描枪的红光在陈旭颈后游走。他摸出伪造的十六层工卡，指腹无意识卡面的防伪纹路——那是用腐土包子油渍画的微型星图。
治安员的金属手指突然扣住他手腕："第七冶炼厂上周失踪三个工人，你......"
陈旭的《云枢微感诀》残余效力启动，模糊感应到对方靴底沾着某种粘稠液体。他佯装踉跄，帆布鞋"不小心"踩上治安员的钢头靴——鞋纹与老周描述的"失踪案现场足迹"完全吻合。
"长官的靴子真亮。"他堆起讨好的笑，顺势用袖口擦去对方靴面的血渍，"我这种下等人哪配去冶炼厂，也就是在废料场捡点渣子。"
治安员突然抬腿将他踹进熔渣堆，陈旭的后背撞上滚烫的钢渣，腐土识真诀的微弱感应疯狂报警。他蜷缩着摸到半截冷却的钢钎，指尖传来的震动显示七号熔炉正在倾倒钢水。
当治安员转身时，陈旭的钢钎精准刺入外骨骼关节缝隙。这套从地球汽修视频学来的技巧，配合《截脉拳》上册的"锁云式"，让三吨重的机械装甲轰然跪地。他抓起一把热渣抹在脸上，跛着脚混入逃散的工人队伍。
七根烟囱出现在视野尽头时，陈旭的鼻腔己经充满硫化物的刺痛。他按照搬运工的提示左拐，钻进条挂满冷凝管的窄巷。水珠从生锈的管壁滴落，在地面汇成冒着热气的溪流——这让他想起阿荞描述的"源质液走私通道"。
"止步。"
沙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陈旭抬头看见个蹲在冷凝管上的老头正是在第十九层见到的老周。对方手里的铜烟枪正在管道上敲击，节奏与他在武馆听到的"截脉拳"起手式暗合。
"铁锈黎明。"陈旭举起星纹银戒，戒面的锈迹在蒸汽中泛着血光。
老头突然跃下，陈旭的《碎星步》本能后撤，却发现对方落点正是自己预留的逃生路线。烟枪点向他眉心时，腐土识真诀的感应突然清晰——烟丝里混着月髓碎屑！
"叮！"
陈旭的钢钎与烟枪相撞，溅起的火星在蒸汽中画出北斗七星。老头浑浊的眼珠突然迸发精光，烟枪在掌心旋出太极弧线，正是截脉拳中册记载的"破云式"。
"王师傅？"陈旭脱口而出。这招与他在地球武馆偷学的起手式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狠辣。
老头身形微滞，陈旭趁机抛出阿荞给的腐土砖。砖块在蒸汽中裂开，露出内层用矿粉写的密文——"月蚀将至，黎明需火"。
"跟我来。"老头突然扯开身旁的排水盖，"治安所正在搜查源质液，走地下管网。"
陈旭跟着跳进下水道，腐臭的污水没到膝盖。老头点燃烟枪，火光中浮现出管壁上的荧光涂鸦——那是用淬火剂画的层间裂隙地图，某个标记正与月枢的任务坐标重合。
"第七冶炼厂不是失踪案。"老头的声音在管道中回荡，"他们在用工人献祭，启动源质族的月蚀仪式。"
陈旭的腕间红绳突然发烫，月枢的警报在意识中炸响。前方传来黏稠的蠕动声，一滩银白色液体正在管壁上蔓延，所过之处铁锈剥落，露出镜面般光滑的金属——这是源质族最低等的"清道夫"，专门吞噬证据的活体酸液。
"憋气！"老头将烟丝撒向液体，月髓碎屑与源质液接触的瞬间，整个管道被蓝光照亮。陈旭趁机运转《烟火藏真诀》，将自己伪装成锈蚀的管道，感受着酸液从脚边流过时的灼烧感。
当他们爬出管网时，陈旭的帆布鞋底己被腐蚀出破洞。老头指向远处冒着紫烟的工厂，无数工人正被驱赶着走向熔炉，治安所的装甲车封锁了所有出口。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老头将烟枪递给陈旭，"但别忘了，熔炉越旺，投进去的火种就越快点燃整个灰铁城。作为跨层者，你的任务最为艰巨，下面由老疤给你分配任务"
陈旭握紧烟枪，枪身的余温让他想起地球武馆的清晨。月枢的坐标在视网膜上跳动，与第七冶炼厂的紫烟完美重合——那里就是月蚀计划的核心。
"这是你要的'钥匙'。" 组织里的独眼机械师老疤将油纸包裹的物件推过桌面，义肢关节在潮湿空气中泛着铜绿，"但记住——打开风箱核心后，你只有180秒。"
陈旭解开油纸，露出半截青铜齿轮。当他的《腐土识真诀》感应到齿轮内部时，瞳孔猛地收缩——这竟是两千年前"大崩塌时期"的遗物，齿缝间沉淀的辐射值与当前矿脉数据存在17.3%的相位差。
"任务目标有三。" 老疤的机械义眼投射出全息地图：
① 渗透铸造厂（难度：A）
伪装成锅炉巡检工，利用《烟火藏真诀》修改压力阀数据，使核心熔炉进入过载状态（将触发全厂警戒）
② 夺取记忆水晶（难度：S）
趁乱潜入厂长办公室，破解保险柜中的神经锁（需肖莉远程提供十层高管生物特征）
③ 启动风箱（难度：SS）
在铸造厂地底300米处找到古代风箱装置，插入青铜齿轮启动（将释放覆盖全城的电磁脉冲，代价是陈旭携带的月髓碎片会完全耗尽）
"那些老爷们做梦也想不到。" 老疤点燃自制的辐射雪茄，"他们精心维护的监控网，最薄弱处正是依赖两千年前的通风系统——就像用纳米机器人打扫青铜器的缝隙。"
陈旭的指腹抚过齿轮表面的铭文，突然看到幻象：无数古代工匠被推进熔炉，他们的惨叫被铸进齿轮，成为维持灰铁城运转的诅咒动力。当月髓碎片在怀中发烫时，他知道这不仅是任务——更是对那些被困在机械中的亡魂的承诺。
陈旭忽然想起了阿荞。
"阿荞会来吧。请告诉阿荞。" 他将齿轮收进防辐射内袋，"如果我变成只会念叨数据的傀儡，记得用矿镐敲醒我。"
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陈旭的倒影在锈迹斑斑的玻璃上裂成三块——就像他即将面对的三个身份：锅炉工、窃密者、以及唤醒古机械的活体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