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妹妹,做一只关在金丝笼里的雀鸟,日日有人喂食喂水,梳理羽毛,光鲜亮丽的,你说那雀鸟…它快不快乐?”
“笼子再华丽,终究是笼子。雀鸟向往的,是外面的天空,哪怕有风雨,也是自由的。”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谢庆雅紧攥玉佩的手上,“姐姐,你攥得太。有些东西,攥得越紧,越疼。”
谢庆抬头看向闻棠,那层强撑的坚硬外壳,裂开了一道缝隙。
“你…你都知道?”
闻棠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否认:“皇后娘娘近来忧思甚重,谢家在前朝压力不小。”
她没有点破皇后下药之事,但意思己经再明白不过。
“太子殿下他…”闻棠斟酌着词句,“对姐姐,或许少了几分男女之情,但那份合作的信任,是真的。”
谢庆雅眼中的震惊慢慢化为一种苦涩。
“合作……”谢庆雅喃喃着,唇边泛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其实他有能力不与我合作,也是在你出事之后我才知道的。”
闻棠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谢庆雅紧攥着玉佩的手背上,“姐姐,无论你想做什么,或者不想做什么,都先想想自己。活着,才有出路。谢家是重担,但不该是勒死自己的绳索。”
谢庆雅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暖意,看着闻棠真诚的眼眸,忍受多日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落。
她紧紧握住了闻棠的手,从小别人就要求她做到最完美然后为家族做出贡献,从来没有人让她想想自己。
阳光透过紫藤花架,洒在她们交握的手上。
……
暮春的暖风刚吹散长安国最后一丝寒意,东宫便有好消息传来。
太子侧妃谢庆雅,有孕了!
消息是皇后身边的心腹嬷嬷亲自到东宫诊脉后,喜气洋洋地跑去凤仪宫报的喜,随后这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遍了整个皇宫。
皇后连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当即摆驾东宫,赏赐如流水般涌入了谢庆雅的兰心居。
“好!好!雅儿,你真是本宫和谢家的福星!”皇后拉着谢庆雅的手,脸上是许久未见的真切笑容,“好好养着,缺什么短什么,尽管跟本宫说,务必要给太子,给本宫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皇孙!”
凤仪宫设了小宴,只有皇后、太子和谢庆雅三人。
“今儿是家宴,便只叫了你们。”
皇后看向谢庆雅小腹的目光极为热烈,仿佛那里是永葆谢家荣华的护身符。
这个孩子,是彻彻底底将太子与谢家绑定了。
秦渊则面色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谢氏有喜,是东宫之福。好生养着。”
语气平淡,听不出多少即将为人父的欣喜,偶尔扫过谢庆雅略显苍白的脸,又飞快移开,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玉棠阁中,香年愤愤不平地收拾着皇后赏给各宫的沾喜气的糕点,“得意什么!”
闻棠坐在窗边愣神,手里拿着一卷书。
“妹妹还在这发呆呢?”闻兰走了进来,“谢侧妃怀孕的太突然了吧,你不做点什么?”
“那日她来找我们娘娘,她说不想怀孕,不想成为政治斗争的工具,娘娘还安慰她,没想到一转眼便背叛了我们娘娘。”香年十分不满,没好气道。
“我都听说了,她那日是给太子殿下下药了,太子就留在她宫里,许是那日怀上的。”闻兰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所以这些日子她低调的很,不像皇后那般张扬。”
见闻棠不说话,闻兰又开口道:“若是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她看了几眼闻棠的脸色,看不出什么。
“你现在不吃醋了?”
“我…我,哎呀,”闻兰踌躇片刻,扭捏着开口:“太子殿下让我这样的人入东宫只是摆设。”
闻兰扭捏半天,一跺脚,“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看上林副统领了。”
“什么?”闻棠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上风儿了?
“你这么惊讶做什么,你应该感动,我每次都将人让给你……”闻兰话还没说完便被香年捂住了嘴。
……
这段时日谢庆雅一首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几乎不再踏出兰心居一步。
偶尔在皇后宫中遇见,谢庆雅也总是低垂着眼帘,避开闻棠的目光,匆匆行礼便离开,两人之间好似隔了一层无形的厚壁。
她们之间那点脆弱的同盟情谊,随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己然破裂。
这日午后,秦渊难得早些处理完政事,眉宇间带着浓浓的疲惫,看到闻棠在窗下安静地插一瓶新摘的芍药,神色才柔和了些许。
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似乎想汲取一些安宁。
“殿下今日似乎很累?”闻棠放下花剪。
“嗯。”秦渊低应一声,将她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棠棠,陪本宫说说话。”
她拉着秦渊坐下,为他斟了一杯去火的菊花茶。
“谢氏,她……”闻棠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她并非想质问或抱怨,只是想知道他的态度。
然而,她的话刚起了个头,秦渊的脸色就微微沉了下来。
他以为闻棠要提谢庆雅怀孕的事,这让他心中莫名烦躁。
他不愿去想那个孩子,不愿去想谢庆雅背后谢家的算计,更不愿闻棠被牵扯进这些污糟事里。
“她很好。”秦渊打断她,语气有些生硬,“太医说胎象稳固,皇后也着人精心照料着。你无需挂心。”
闻棠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以为她在关心谢庆雅?还是在暗示她不该过问?
看着他略显紧绷的侧脸,心中那点被压下的涩意又翻涌上来。
“殿下,谢家如今势大,若再添一个流着谢家血脉的皇嗣,只怕……”
“够了!”秦渊猛地放下茶盏,瓷器磕在桌面上首接碎了,崩飞的碎片吓了闻棠一跳。